【2019.4.18 祕魯】

在警察面前拒捕自轟：祕魯前總統阿蘭．加西亞自殺身亡

「一家黑心建商，竟能搞垮整個美洲大陸？」以英挺風采與雄辯口才而有「南美甘迺迪」之稱的祕魯前總統——阿蘭．加西亞（Alan Garcia）——因在任期間，涉嫌收取巴西建設龍頭「奧德布雷特」（Odebrecht）綁標的鉅額賄款，16日遭到祕魯檢方下令逮捕。但當奉命行動的檢警部隊，於17日清晨進入前總統寓所後，始終主張無辜並稱「遭遇政治迫害」的加西亞，卻在警方面前趁隙進入房間、舉槍轟向頭部自盡。儘管門外的警隊隨即破門而入，但送醫急救的加西亞，仍於稍晚不治、死時69歲——包括自殺的加西亞在內，祕魯過去5任的「民選總統」，目前全都涉入貪腐官司，但各項黑金控訴的來源，卻全都指向同一方向：動搖鄰國巴西國本的「洗車行動」與跨國建商「奧德布雷特」。

祕魯檢方表示，針對加西亞的涉貪調查其實已經有一段時間，他們懷疑加西亞在2005－2010年的總統任內，曾秘密收取巴西建商「奧德布雷特」公司的綁標回扣，並暗中施壓、護航對方標得祕魯首都利馬的地鐵捷運工程。各種罪證蒐集直到近期才有決定性定論，因此過去幾天內，「檢方即將逮捕加西亞」的風聲，也才在祕魯傳得沸沸湯湯。

16日，祕魯檢方突然對加西亞發出逮捕令，大批檢調警查也於當天午夜抵達前總統宅邸，除了直接搜索、扣押證物外，也準備逮捕加西亞本人。然而當警方到來之後，加西亞卻突然表示「要先打通電話給我的律師」，並隨即進入書房、反鎖房門。幾分鐘後，房間內就傳來一聲槍響——緊急破門而入的警方這才發現，拒捕的加西亞竟選擇朝頸部開槍自殺。

儘管警方在第一時間內就對血泊中的加西亞施以急救，並送醫進行緊急手術，但子彈似乎卡在加西亞的腦部。因此在多重搶救無效之後，檢警與醫院雙方才在17日清晨宣布：加西亞前總統已不治身亡。

「對於不幸的悲劇，我代表祕魯政府向加西亞前總統與其親友家屬致哀。」在確認加西亞自殺身亡後，現任祕魯總統畢拉卡斯（Martín Vizcarra）也透過Twitter致哀，並下令秘魯全國降半旗悼念；但在利馬街頭上，因震撼新聞而聚集的正反支持者，卻對加西亞的死亡有著極端兩極的不同評價。

69歲的阿蘭．加西亞，過去曾兩度當選祕魯總統，是祕魯政壇極具爭議性的領袖人物。加西亞的第一總統任期，始於1985年；就職時僅36歲的他，不僅是當代最年輕的美洲國家領導人，其188公分的身高與雄辯無礙的口才談吐，都讓出身小康之家的加西亞，被外界稱作為「南美洲的甘迺迪」。

在首任初期，加西亞曾憑藉著一度直衝90％的支持率，大力推行經濟改革，試圖透過礦產自由化，吸引國際熱錢投資；但由於經濟調配失當與市場反應不佳，加西亞的經濟策略卻很快地全盤失敗，祕魯國家經濟崩潰，其任職5年間的通膨率竟飆破了「220萬％」。灰頭土臉的他，於是也在人人喊打的失敗指責中放棄連任、黯然下台。

除了經濟崩潰之外，加西亞任內也見證了毛派游擊隊「光輝道路」（Sendero Luminoso）的全面崛起。之中，雙方更是在1986年6月的「祕魯監獄大屠殺」中大開殺戒——當時，由毛派組織指使的囚犯，突然同步於各地監獄發動暴亂，挾持多名獄警、公務員與記者，並挾同監獄外的游擊隊武裝「聯合武裝起事」，要求與加西亞政府「談判換俘」。

然而雙方的人質交涉並不順利，面對嚴重權力挑戰的加西亞，於是派出邊防隊、海軍陸戰隊與特種警備隊，逕行於6月19日發起「武裝攻堅」——過程中，特種部隊雖然救出了多名人質；但在後續的武裝清場中，卻發生了「陸戰隊大屠殺受刑人」的集體處決慘案。包括與暴亂無關的受刑人在內，大約300人遭軍隊就地以行刑的方式，就地格殺。

1986年的監獄屠殺事件，雖然暫時讓加西亞穩住了政府權力，但爭議手段卻反而刺激了毛派游擊隊的聲勢，並也讓加西亞背上了侵犯人權、濫殺無辜的各種控訴。直到後來接班的總統藤森（Alberto Fujimori），對「光輝道路」採取更暴力的血腥掃蕩後，加西亞的人權惡名才逐漸被各國淡忘。

在1990年卸任之後，加西亞先是蜇伏了一段時間，之後才於2000年後回歸祕魯政壇，並成功贏得2006年祕魯總統大選。這一次，加西亞的經濟政策頗為穩健，雖然仍舊依賴著礦產出口，但在亞洲需求增加、國際原物料價格走高的狀況下，加西亞表現得頗為平穩——直到後來祕魯社會發現加西亞涉入了「巴西貪腐案」為止。

2014年3月，巴西檢方發動了震驚美洲大陸的反貪腐調查——「洗車行動」——其案情指控巴西國營石油公司Petrobras，涉嫌於巴西最大的建設集團「奧德布雷特」聯手綁標，兩方集團透過巴西總統魯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的政壇裙帶為中間人，彼此相互行賄、收取回扣，並向透過跨國洗錢行動向各國政壇非法獻金，光是巴西本國的涉案金額就超過2億美元。

巴西的洗車行動，不僅揭發了本國政壇的黑金政治，後續的犯罪調查更不斷擴張，世人這才發現奧德布雷特透過政權的地下護航，竟將黑金之手伸向了祕魯、古巴、委內瑞拉、墨西哥、阿根廷、甚至美國的基礎建設。之中，除了不當行賄綁標之外，奧德布雷特還與巴西政府高層勾結，藉以取得巴西國家發展銀行對海外建設的補助融資——黑金綁內政、外交綁黑金的層層堆疊，一時間也引發各國政壇同步陷入了貪腐風暴。

《金融時報》表示，包括自殺身亡的加西亞在內，祕魯過去33年的5任民選總統，全都因貪腐或司法問題而遭到逮捕、入罪、或逃亡海外。之中除了已經定罪入獄的藤森之外——前總統托雷多（Alejandro Toledo：2001-2006，逃亡美國）、前總統加西亞（2006-2011，拒捕自殺）、前總統烏瑪拉（Ollanta Humala：2011-2016，起訴中）、前總統庫琴司基（Pedro Pablo Kuczynski：2016-2018，被捕後高血壓，目前加護病房）——等連續4任總統，全都因為收受「奧德布雷特賄款」而身敗名裂、面臨入獄危機。

然而對於貪腐指控，加西亞生前卻始終否認，強調「自己是被司法迫害、政治審判」的他，甚至曾於2018年11月躲入烏拉圭大使館，試圖申請政治庇護未果。之後，加西亞的身心狀況據說也出現了嚴重問題。

「大家都知道加西亞前總統有極為嚴重的躁鬱症。」在前總統身亡後，在80年代末期曾擔任加西亞政府財政部長的瓦茲蓋斯（César Vásquez Bazán）也對《BBC》表示，加西亞的身心狀況一向不很穩定，儘管他本人沒有公開承認，但大家都知道他的狀況「很不好」。在加上近期司法逮捕的風聲不斷，各種壓力逼使昔日老長官走上絕路，「這也讓我很是遺憾。」

在祕魯政壇，加西亞的身心狀況一直是眾所紛紜的「高層傳說」，據說在1980年代祕魯經濟危機時，極為憂鬱的加西亞就曾連續一個多月「拒絕上朝」；但在維基解密於2010年公布的CIA機密電文中，美國情報單位卻強調「儘管加西亞的人格特質有些異常，但我們並沒有任何證據能直接證實他患有躁鬱症的流行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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