鯉魚王的天價商機：「日本錦鯉」為何引起爆買旋風？

前陣子中國教育部公布了2018年中國網民流行用語排行，令人意外的是，名列第一的居然是「錦鯉」——雖然是支付寶的行銷活動，但經過日本媒體的報導後讓許多日本人驚訝不已，同時也留意到另一個現象：日本的錦鯉其實已在中國造成一股爆買風潮。為何錦鯉在中國會有如此大的魅力？

事實上，近年來錦鯉在中國市場爆紅，也讓日本出現所謂的「錦鯉商機」。許多中國富豪都來日本挑貨選貨，而且售價動輒數百萬、甚至於上千萬日幣都有，但仍然形成「爆買」旋風。不僅中國富豪，海外各國的富裕層近年也流行起飼養錦鯉，讓錦鯉的價值水漲船高。

錦鯉是鯉魚的異變種，與金魚一樣，都是來自於河川的天然彩色變種，而且主要是紅色。由於彩色變種容易遭到天敵發現，因此生物演化讓鯉魚和鯽魚的顏色，形成與河川岩石類似的灰黑色；但這些彩色變種被人類發現之後，由於色彩型態奇特，而被捕捉飼養。

鯉魚與鯽魚的變異種，早在四世紀中國的晉朝時期就被發現，並且形成飼養、融入生活之中的文化，這可從許多唐詩、宋詞等文學作品窺探。不過類似的風俗流傳至日本後，變種鯉魚與金魚，卻同樣引起日本人的重視，並且逐漸發揚光大。

最早開始飼養變種鯉魚的，是在19世紀初，位於新潟縣的小千谷與山古志（現在的長岡市）一帶。當地的農民在耕種時，發現水田當中有紅色的鯉魚，因為稀奇罕見而開始捕捉飼養。當地原本就有在稻米收割後，將水田放滿水飼養鯉魚、以供冬季食用的傳統；既然要飼養，有這些變種鯉魚養起來會更加賞心悅目。

其次是因為地處山區，所以當地農民會偷偷在許多人跡罕至的地區開闢隱田，由於江戶時代稻米是評量各藩實力的重要依據，農民種田都要上繳，擁有隱田的農民相對富裕許多，也因此小千谷與山古志地區的農民，生活相對比其他地方還要寬裕，逐漸流行起飼養變種鯉魚，並且進行配對、以求飼養出體質優良的品種。

由於變種鯉魚體色為白色與紅色、黑色交雜，宛如錦織一般，因此便稱為「錦鯉魚」，以顯示其尊貴。體色優美加上鯉魚的生命力極強，抗寒性與抗病性都優於一般魚類，讓飼養錦鯉相對容易，錦鯉就這樣逐漸在上級武士與豪商階級流傳開來，成為日本富裕層的屋敷庭園中，不可或缺的主角之一。

而錦鯉的發源地新潟，更成為錦鯉的主要產地。當地自19世紀初開始飼養，並獨自發展出配種的技術，明治初期當地更配出黃、紫、綠等特殊色澤的錦鯉，小千谷與山古志當地還組成「品評會」，每年舉辦比賽，將錦鯉的文化推向高峰。

錦鯉的品系發展至今，大概可分為最古老的「紅白」；1915年配種，體色除紅白外，還有黑色斑點的「大正三色」；以及黑色斑點更加豪邁，宛如潑墨般的「昭和三色」等，而這三個品系，也被稱之為「御三家」。

此外，尚有「淺黃」、「秋翠」、「五色」、「黃金」、「孔雀」等各種不同顏色的品系，讓人眼花撩亂；飼養配種的名人高手也相繼而出，像是培育出「大正三色」的佐藤平太郎，以及秋翠的鼻祖：初代秋山吉五郎等，這些名家所培育出的錦鯉，不但色澤亮麗，且體態優雅，因此成為華族與文人雅士，爭相入手的目標。窮極一生心血，只為培育出極品錦鯉的名人們，也因此名利雙收、甚至演變成代代相傳的事業。

時至今日，飼育錦鯉已成為一門學問，不但有「全日本愛鱗會」進行錦鯉的推廣、技術交流、研發以及品種的命名，日本國會之中，喜愛錦鯉的多位自民黨議員們，還在2019年2月，籌組了「錦鯉文化產業振興議員連盟」，簡稱「自民黨錦鯉議連」——這個組織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推動錦鯉成為日本的「國魚」，而這也是前眾議員，已故的山古志村長長島忠美的遺願。

雖然錦鯉在日本是相當尊貴的飼養魚種，不過1990年代，時值泡沫經濟的日本，大家手上的資金卻都拿去從海外購入大量熱帶魚，讓錦鯉的景氣逐漸低迷。之後由於日本經濟大蕭條，錦鯉市場也一蹶不振，讓錦鯉產業面臨存亡的危機。

錦鯉的沉寂衰退在近年來卻出現翻轉。首先是美國的買家，開始從日本引進錦鯉，由於美國熱愛日本文化的人不少，因此帶動飼養風氣；這幾年則是中國富裕層的爆買，開始大量從日本購買高價錦鯉，連帶讓日本錦鯉水漲船高。

根據農林水產省的統計，2018年錦鯉的出口總額，高達43億日圓（約新台幣12億），其中八成都輸往中國，可見錦鯉在中國成為爆買的熱潮。

中國富豪們之所以會迷上錦鯉，主要是因為錦鯉的「稀有性」：由於每一尾錦鯉的色澤與圖案都不同，加上中國有所謂的「鯉魚躍龍門」的古老傳說，所以讓錦鯉的價值在中國一直居高不下，有的甚至一尾可達到數千萬日圓，因此錦鯉又被稱為「會游泳的寶石」。

雖說價格超過一千萬的錦鯉，僅佔目前日本錦鯉市場的1%，然而這個部分的產值相當高，不但大多是獲獎的品種，從數據來看超過八成的買家都是外國人，尤其是來自中國的富豪。

事實上，中國國內的錦鯉市場相當龐大，目前中國最主要的錦鯉產地河南省，售價一尾1萬元人民幣的錦鯉（約新台幣4.6萬），一年可銷售8,000萬尾，令人瞠目結舌，也因此更加稀奇高貴的日本錦鯉，就成了中國富豪覬覦的目標了。

錦鯉的銷售出口雖然讓新潟產地的錦鯉店家是笑呵呵，不過當地業者也擔心，配種與養殖技術會不會因此外流？尤其是日前才發生有不肖業者，將日本和牛的精液偷偷輸往中國的事件，也因此如果錦鯉的培育技術外流，對當地而言會是不小的打擊。

現今錦鯉的輸出，由於技術進步，變得相當容易——使用新型塑膠袋，打入足量氧氣，再放入錦鯉與水，即可空運，在短時間內將錦鯉從日本運送至世界各國。因此每年都有大批來自海外的人士，前往日本搶購高價錦鯉。而「自民黨錦鯉議連」的成員們，更是正在積極推動修法，期望在產地新潟縣，建立所謂的「錦鯉戰略特區」。

由於目前培育錦鯉的場地不足，加上農家因人口年齡老化導致許多農地廢耕，所以錦鯉戰略特區，就是要活化這些農地，讓飼養錦鯉的區域增加，擴大飼育規模。不過目前的法令規定，如果要農地轉用，必須要向當地的農業委員會提出申請，繁雜的手續也形成農地轉用的阻礙。

因此「自民黨錦鯉議連」想要推動農地法的修法，讓這些農地轉用更加方便，實現鯉魚戰略特區的計畫。不過農林水產省的官員認為，一但開放農地轉用，恐怕將會導致農地大量消失，後果不可不慎，因此並不贊同如此的做法。

就業者的角度來說，如果鯉魚戰略特區短時間內無法成形，難以擴大日本的高價錦鯉養殖規模，未來將很有可能面臨廉價的中國錦鯉競爭，這樣的狀況確實是日本所不願見到的結局，戰略意圖的背後，當然也就攸關日本錦鯉經濟能否穩居世界第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