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餵美國吃「鴉片」?奧克拉荷馬州的公害訴訟戰

聯合新聞網 陳文葳
美國鴉片止痛藥濫用成癮嚴重,但是誰釀成這樣的「鴉片危機」?圖為美國影集《怪醫豪斯...

美國的鴉片類止痛藥濫用,過去一年在司法訴訟上得到關鍵進展。然而要釐清美國「鴉片危機」的開端與司法究責,以及千餘件進行中的訴訟該何去何從,要先回到近一年以前奧克拉荷馬州的訴訟前哨戰。

2019年8月26日,奧克拉荷馬州一如往常炎熱高溫。這個看似尋常的夏日,卻對全美各地自1999年至2017年,約70萬名因過度服用鴉片類止痛藥(Opioid drugs)死亡者的家屬,以及正飽受鴉片成癮困擾的病患,還有其他參與1,900多件聯邦法院訴訟的原告,包括醫療院所、醫療人員與政府,都是關鍵的一日。

因為這一日,位於克利夫蘭郡的奧克拉荷馬州地方法院即將判定:嬌生公司和它旗下的楊森製藥,還有普渡製藥公司梯瓦製藥等13家知名藥商,是否該為奧克拉荷馬、甚至全美各地的鴉片危機負責?

全美各地自1999年至2017年,約有70萬人因過度服用鴉片類止痛藥死亡;亦有許...

之所以稱為「鴉片危機」,是因為目前全美各地有越來越多人因過度使用含芬太尼曲馬多他噴他竇可待因可待因酮等成分的鴉片類止痛藥,而出現成癮症狀與其他副作用,甚至死亡。

一般而言,含有前述成分的止痛藥被定義為「具有麻醉性質的最強效止痛藥」,是高度管制的處方用藥,臨床上多用來舒緩重症病人之疼痛症狀,而且多數為癌症病患。除了具高度成癮性之外,服用此類藥物可能引起血清素症候群腎上腺功能不全及性激素濃度減少等副作用。

目前台灣的食品藥物管理署,嚴格管控此類藥物的許可及總量,當然也將此類藥物列為處方用藥。並且要求藥商明確標示相關副作用與所含的鴉片類成分,避免過度或過早開立此類藥物予病患。

鴉片類止痛藥具高度成癮性,是高度管制的處方用藥,臨床上多用來舒緩重症病人之疼痛症...

在全美的鴉片危機風潮下,奧克拉荷馬州顯然也籠罩在陰影之中。奧克拉荷馬州目前已有超過2,100多個因服用醫師處方用鴉片類止痛藥,導致死亡的案例。數據顯示,2011年到2015年短短5年內,奧克拉荷馬州境內由醫師開立的含鴉片止痛藥總量,就足足比1994年至2006年十餘年總量,暴增了4倍之多。

以2015年為例,光這一年就有高達3億2,600萬顆芬太尼類止痛藥銷入奧克拉荷馬州,而這個數字相當於平均每位州民使用110顆。

更可怕的是,2017年奧克拉荷馬州境內有高達4.2%的新生兒出現「新生兒戒斷症候群」(NAS),也就是新生兒離開有服用鴉片成分藥物的母體後,出現神經、呼吸與腸胃功能受損病徵,包括抽搐、嘔吐、腹瀉、吸吮及吞嚥動作不協調、呼吸過快、發燒、打噴涕、打呵欠、流淚、盜汗等症狀,足見鴉片成癮所造成的影響已擴及至下一代。

2017年奧克拉荷馬州境內,有高達4.2%的新生兒因為其母親服用鴉片類止痛藥過度...

奧克拉荷馬州政府其實早已著手因應。早在2008年,奧克拉荷馬州心理衛生與違禁藥濫用服務局(ODMHSAS)即注意到藥物濫用的情況正在加劇,因此會同其他部門,展開一系列的研究與評估。

到了2016年,在ODMHSAS的主導下,奧克拉荷馬州再挹注資源,建構處方用藥濫用防治計畫。隔年,奧克拉荷馬州檢與立法機關也共同設立獨立的「鴉片藥害防治委員會(Oklahoma Opioid Commission)」,負責調查與釐清境內鴉片藥,並提交各種管制與立法建議。但所需資源龐大,緩不濟急。

至於在聯邦層級,美國聯邦健康服務部(HHS) 與其他聯邦組織已特別針對鴉片危機展開評估研究與因應行動。2017年3月,川普政府也特別成立「打擊藥物濫用與鴉片危機委員會」,研究與建構各種可行的藥害管制與防治措施。

奧克拉荷馬州目前已有超過2,100多個因服用醫師處方用鴉片類止痛藥,導致死亡的案...

根據統計,光奧克拉荷馬一州,就大約需要花費20年時間並投入高達170億美元的資金,才可望有效抑制鴉片危機。

所以到底誰應該為鴉片危機負責?是負責診斷的醫師與醫院?依據醫師診斷書用藥的連鎖藥商與藥師?或是生產、製造、銷售此類藥品的藥商?

奧克拉荷馬州檢杭特(Mike Hunter)找上13家藥商,認定他們向醫療從業人員與普羅大眾「傳遞不實資訊並採取不正當的行銷手段」,正是導致這場鴉片危機——相當於奧克拉荷馬州鴉片「公害」的罪魁禍首。

「嬌生明知鴉片類藥物具成癮性,但仍故犯傷害。」2019年8月26日,奧克拉荷馬州...

▌前哨戰:奧克拉荷馬州判決

2019年8月26日下午4點,承審本案的法官貝爾克曼(Thad Balkman)走進法庭。執業30餘年,這位奧克拉荷馬州地方法官與知名饒舌歌手Snoop Dogg是高中同學、青年時期遠赴阿根廷宣達摩門教義,由共和黨提名,但一般被認為「相對自由且行政經驗豐富」。他在回答問題前,首先在判決書寫下這段文字:

「本席自2019年5月28日至7月15日期間,以非陪審團審理本案(non-jury trial)。而自2017年6月30日本案起訴至今,本席得以承審如是高度的案件(a case of this magnitude),實受惠於參與本案之專業社群,包括兩造律師、醫界人士及各專家證人等,於此特向前述參與本案之人士致上最誠摯的敬意。」

這段話的用詞遣字小心翼翼,顯然他明白本案可能是執業以來最具爭議的判決——作為鴉片危機司法訴訟的前哨戰,無論判決結果為何,他的判決將有助於1,900多件延宕中的相關訴訟進程,以及指引當事人後續行動策略。尤其本案背後所連動的,是人命關天、是病患知的權利,是公衛醫療成本管控與美國醫療體系的系統失靈,更是藥品市場管制的深邃議題。

只是現在,在遍地開花的鴉片危機究責訴訟中,他必須先釐清——至少在奧克拉荷馬州境內還未達成和解——包括楊森、普渡及梯瓦製藥這3大藥商的責任。而釐清責任的第一步,就是確認3家藥商的行銷行為,與奧克拉荷馬州境內鴉片類止痛藥的濫用有相當因果關係。

——▌接續下篇〈賣藥錯了嗎?美國鴉片訴訟的「藥廠有罪」認定關鍵〉

奧克拉荷馬州法院,是如何確認3家藥商的行銷行為,與該州境內鴉片類止痛藥的濫用,有...

陳文葳

美國賓州大學法學碩士,非典型女性,擁有靈敏的性別結構天線,認為Minority視角是種祝福,持續在主流與非主流之間流浪,優點是很有病識感。討厭傳統與保守教條,卻又因來自保守家庭而內建溫良恭儉讓。相信未來世界仍仰賴人文主義為中心的建制、公民社會網絡與教育,而不是大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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