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ISIS-K連環恐攻喀布爾機場...美軍13死阿富汗90死
「這是美軍自2011年後,10年以來的單日最大陣亡數!」美國與北約聯軍的阿富汗大撤退行動,26日傍晚在喀布爾國際機場(KBL),遭遇了ISIS阿富汗支部(ISIS-K)的連環恐攻。超過2名自殺炸彈客與至少7起不明炸彈巨響,在6小時內連續攻向KBL,並在機場東南端的修道院門(Abbey Gate)造成極為嚴重的軍民死傷——截至27日凌晨2點為止,已知13名美軍陸戰隊大兵被炸死,18人重傷;機場外排隊等待撤離的阿富汗平民、甚至塔利班駐軍,也至少90人死亡,超過200人重傷。
根據現場美軍與塔利班政權的說法:發動襲擊的恐怖份子,是先在機場南端與美國駐軍爆發槍戰,並在千百逃難百姓中「當場自爆」。現場極為慘烈的狀況,不僅直接衝擊了聯軍的撤離行動,機場外圍護城河般的排水溝渠,亦因自爆恐攻而被大量死傷的平民屍體給填滿,血流成河的慘況直逼地獄。
目前整系列的連環恐怖攻擊,已由ISIS-K公開坦承犯行——此一宣誓,也符合美國、英國、澳洲與北約48小時前,對KBL周遭緊急發布的「恐攻警報」——儘管隨後召開記者會的美國總統拜登,堅持強調美國的撤退行動仍將持續到8月31日,絕不因恐攻而提早撤收。但極為慘重的美軍傷亡,卻也再一次讓拜登的撤軍對策,遭遇美國各界前所未有的指責壓力。
喀布爾國際機場外的恐怖攻擊事件,發生在當地時間8月26日下午5點50分左右,在機場東南側、民用機場航廈外圍的修道院門,一名身份不明的武裝槍手先朝上千阿富汗逃難群眾與駐守的美軍陸戰隊,無差別開火掃射。
這名槍手隨後與美軍爆發了短暫的槍戰,之後就在人群中引爆自殺炸彈,當場造成慘重傷亡。但半小時內,機場南側由英美聯軍武裝防守、作為外國公民撤離者臨時審查中心的「男爵酒店」(Baron Hotel),卻同樣遭到自殺炸彈突襲。
此後,以喀布爾機場為中心點,直到27日清晨更陸續發生了另外5次「足以震撼喀布爾全城的爆炸巨響」。由於現場封鎖資訊混亂,後5次的不明爆炸,也有傳出是美軍在協助提前撤離的北約盟國「銷毀撤離裝備」的說法(攻擊過後,德軍就宣布即日終止撤離任務),但無論是現場狀況或是死傷情形,都沒有再傳出更進一步的襲擊通報。
修道院門的攻擊事件,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由美國國防部發言人在Twitter證實。但由於事發地點正好是塔利班大軍與美軍撤離部隊的「防線交會點」,因此事件中的武裝應變,以及事後的緝兇資訊公告,也讓美國與塔利班正「化敵為友」的敏感情緒加倍緊繃。
由於一號槍手的掃射與自爆攻擊,在修道院門外造成了明顯死傷,五角大廈第一時間也證實至少有3名美軍受傷,其中1人命危,阿富汗平民死傷數字「大量而不詳」。但隨著資訊的更新,截至27日清晨3點為止,五角大廈已證實喀布爾機場事件共造成13名美軍死亡——其中12死是海軍陸戰隊,另1死則是海軍軍醫團。
在喀布爾機場外側,大量排隊等待申請聯軍空運撤離的阿富汗婦孺平民,其實才是ISIS-K襲擊事件的最大受難者——根據喀布爾各級醫院,27日清晨2時對《CBS》駐阿富汗特派記者的官方說法,KBL的連續恐攻案至少造成「90名阿富汗人死亡,超過200人輕重傷」——但真正震撼國際輿論的,卻是「13名美軍遇襲而死」的消息。
為什麼13名美軍身死的政治衝擊力,會比90名阿富汗平民同時而死來得更為明顯呢?其背後反應的,其實是政治的「相對性」問題——因為在8月26日的恐怖攻擊前,持續撤兵中的美軍,已經從2020年2月開始,連續18個月沒有在阿富汗死人;同時,單日一口氣13人陣亡的消息,也是自2011年以來,駐阿美軍所遭遇的單一死傷最慘事件。
根據美國、阿富汗塔利班,以及犯案組織的自承說法,策劃連環恐攻事件的單位,就是ISIS的阿富汗支部——簡稱「ISIS-K」的ISIS呼羅珊(伊朗東部與阿富汗一帶的古名)。ISIS-K透過官方宣傳管道表示:本回的攻擊行動,是對美軍與塔利班的共同警告。至於為何要屠殺大量平民,則因為這些等待逃難的阿富汗人都是美軍的戰爭翻譯或異教徒鷹爪,「他們所有人都必須要為『背叛之罪』付出代價。」
ISIS-K的恐攻突襲與美軍的慘重傷亡,很快地引爆了美國本土本就緊張不滿的政治情緒,而所有的壓力矛頭,全都第一時間轟向發動匆忙撤軍、並坐視阿富汗政府土崩瓦解的現任總統拜登——輿論質疑,雖然美國與北約盟邦,事發48小時前就已對KBL機場發出了高強度的「恐攻預警」,但除了通知之外,聯軍結果仍無法阻止ISIS-K的進擊屠殺,
面對美國政壇與媒體的強烈質疑,拜登總統也於美東時間26日傍晚,再度針對阿富汗撤軍與恐攻事件,召開了白宮緊急記者會——而發言中,帶領眾人向陣亡將士默哀的拜登,也針對阿富汗淪陷與現地撤退混亂的多重災難,首度接受現場記者團的公開提問。
拜登在記者會上,除了致哀、憤怒、並表揚前線美軍英勇表現之外,主要的實際對答提出了3大承諾:(1)就算遭遇恐攻,美國的撤離行動也不會和歐洲盟軍一樣「提前撤收」,仍會按照進度持續到8月31日的最終日;(2)美國正在與塔利班政權交換「反恐情報」,空中打擊部隊將對ISIS-K發動無情報復;(3)暴露在恐攻威脅下的滯阿美國公民與阿富汗盟友,將會持續收到美國的「管道救援」,就算來不及趕上831撤軍日,美國也會「想盡辦法」帶出所有自己人。
明顯表達出了憤怒姿態的拜登,頗顯激動地在記者會上表示。然而在隨後的記者追問橋段裡,拜登的撤軍時間點,卻再度成為美國媒體追打的重擊問題。
提問的記者團認為,從拜登5月宣布撤軍,阿富汗政府7月崩潰,塔利班政權8月重返,到如今喀布爾機場連續兩星期的撤退慘況,及ISIS-K「重返的恐攻威脅」,一連串失控的骨牌效應都顯示:拜登的撤軍決定,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大失算。
面對憤怒媒體的追擊提問,拜登總統則選擇了技巧性的回應,除了重申自已之所以必須下令撤軍:「全都是前總統川普留下來的爛攤讓我別無選擇。」更強調ISIS-K本回的恐攻雖然人神共憤——美國絕對也會全力報復——但此一慘案卻也反向證明了美軍必須儘早從阿富汗的戰爭陷阱中抽身。
拜登所指的「川普爛攤」,指的就是2019年由川普與塔利班單方談判後,決定的大撤退與2021年5月1日總撤兵。在此狀況下,美國除非「重新對阿富汗大增兵」,否則所有的拖延與掙扎都難以阻止戰爭永遠結束不了的無限敗局。
然而拜登的「川普責任論」其實已經重複了很多遍,唯一沒能有效解釋的是:拜登為何決定蕭規曹隨、繼續任用川普對塔利班的交涉談判團隊?同時在當前處境之下,美國又為何可以忽視ISIS-K在阿富汗的快速崛起,特別是在826恐攻事件後,美國又該如何自圓其說證明「反恐戰爭已在阿富汗達成階段性的勝利」?
對此,拜登的說法則相對比較微妙——他認為,ISIS-K的奇襲剛好證明了「美軍在阿富汗的規模現況不宜久留」,因此831撤軍的絕對規劃,此時正好驗證了「美軍必須盡快撤走...不要就要變成內戰肉靶」的論點。
至於ISIS-K的崛起,是否能被解釋成「美軍20年反恐戰爭一場空」的結果?拜登本人也抱持否定態度,並強調無論是蓋達組織還是ISIS-K,阿富汗境內的所有恐怖組織都已經無力再「威脅美國本土或我國的直接利益」;換句話說,美國已經不再直接受到全球聖戰的恐怖威脅,就算阿富汗陷入恐怖組織內戰,也能因地緣封閉性而變成「小區域裡別人的問題」。
事實上,自承犯案的ISIS-K,是近5年來快速崛起於阿富汗的極端恐怖組織。雖然政治宣傳的光譜中,ISIS-K是塔利班−蓋達同盟的「競爭死敵」;但在地的實質現況,雙方旗下鬆散的同盟武力,確實時常游移兩大組織之間,甚至時不時出現「權宜同盟」的基層互通性。
ISIS-K在崛起初期,一度以殘酷的屠殺與平民迫害手段而打出名號,但後來卻因多方夾殺而一度沈寂。一直到2020年美國與塔利班達成「撤軍和平協議」後,ISIS-K才趁隙重啟——其一方面吸納那些不滿塔利班與西方妥協的「退團極端份子」,另一方面也趁著美軍縮編、阿富汗內戰沒人有力氣反恐的空隙休養生息。
根據阿富汗資深記者比拉.薩拉里(Bilal Sawary)的說法:ISIS-K趁亂崛起雖然是塔利班的頭痛問題,但在過去一個月的「塔利班解放戰爭」中,戰無不勝的塔利班到哪裡都在廣開監獄、解救那些被政府軍警關押的「叛亂犯」——但這十數萬民獲釋戰犯,除了塔利班的戰士之外,也有大量ISIS-K的恐怖份子一同出獄。
塔利班親手把ISIS-K縱虎歸山一案,目前也對阿富汗新政權造成嚴重的安全困擾。因為原本那些前朝政府用於反恐、情報偵蒐、特種部隊打擊的「國安精銳」,目前都已逃亡潰散、土崩瓦解,「因為這些人過去『反恐』的獵殺目標,不只有ISIS-K,更含塔利班...就算現在上台的塔利班需要這些『反恐精英』的服務,但眾人都害怕遭到報復清算,根本沒有人膽敢回應塔利班的國安需求。」
諷刺的是,無論是自殺炸彈還是無差別屠殺軍民,在過去也一直都是塔利班習以為常的「恐攻戰法」。但如今權力地位的調換,即擅長發動恐攻活動,卻完全沒有「執政反恐能力」的塔利班,卻也陷入了極為難堪的宿命調轉。
比較奇妙的是,在白宮記者會上,也有記者質問拜登:「在ISIS-K恐攻後,美軍真的能夠相信作為『反恐拍檔』的塔利班嗎?」對此拜登則直白的回應:敵人的敵人就是美國可能的合作對象,「美國當然還不信任塔利班...但我們判斷塔利班會為了殲滅他們自己的敵人,而與美軍在ISIS-K採取合作立場,這是各取所需的現實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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