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砲火之下：伊朗與以色列的民眾怎麼想？

以色列和伊朗不分晝夜相互攻擊多天，無人機和飛彈頻頻劃過中東大片土地，2025年6月21日美國參戰，以「午夜之槌」（Midnight Hammer）行動轟炸伊朗三大核設施，引爆伊朗人憤怒情緒。大批反政權的人也反抗以色列與美國，更直言伊朗在美國的威脅下絕不會有「正向的改變」；同時，警報也不分晝夜響徹以色列，但與加薩衝突相比，以色列人對打擊伊朗的行動看法趨向一致。民調顯示，在被伊朗反擊之下，仍有超過70%以色列民眾支持納坦雅胡繼續空襲伊朗。

在伊朗，6月22日晚間數千名民眾走上首都德黑蘭街頭，聚集在市中心革命廣場（Enghelab Square）高喊「把美國趕出去！」「我們準備好要大作戰了！」。由於伊朗政府開始嚴格限制國內網路使用，因當地資訊流通受阻，許多伊朗民眾與家人之間聯繫受到極大限制。一名伊朗女性莎赫拉在網路受限之下向BBC波斯語頻道發送一條語音訊息，講述美國的襲擊下讓他與家人感到多麼憤怒和恐懼（為保護當事人，BBC使用化名）。

「我從未有如此悲傷和憤怒的情緒。這場戰爭，本質上不是我們的衝突，而是三個國家領導人之間的衝突。」莎赫拉指的是美國總統川普、以色列總理納坦雅胡及伊朗最高領導人哈梅內伊。另一名來自伊朗西北部馬庫地區的男子霍馬尤恩，則表達對國家的堅定支持，「是的，我們正在經歷艱難時期——如果需要，我們願意為國捐軀，為我們的榮譽獻出生命。」

在以色列發動空襲前，伊朗國防部長納西爾扎德（Aziz Nasirzadeh）曾威脅稱，若美國參與攻擊任何伊朗核計畫，伊朗將會襲擊所有「觸手可及」的美國基地。一些國內強硬派也呼籲打擊海灣地區的美國海軍艦艇，並封鎖世界最重要的航運路線之一荷姆茲海峽。

另一名伊朗男子告訴 BBC 波斯語頻道，他希望這是「戰爭升級的頂峰，事態將會自此緩和」。他認為伊朗已足夠理性，清楚只要針對美國做任何回應都等同自殺。這名伊朗男子補充，自己的孩子即將降生，他希望孩子出生後面對的是一個新誕生的伊朗，「一個對國際體系和國內事務都採取新態度的伊朗」。

「我希望他長大後能明白，國家安全部隊應該關注真正的威脅來源、保護國民，而不是強制民眾佩戴頭巾」——他指的是伊朗要求婦女穿戴頭巾的嚴格法律，2022年引發大規模反政府抗議和血腥鎮壓。

不過也有伊朗民眾持反對意見，一名伊朗男性法哈德（化名）表示，「核設施福爾多（Fordo）、納坦茲（Natanz）及核計畫帶給人們痛苦的淚水和鮮血，他們多年來割斷了國家的喉嚨，現在卻又增加了核預算，著實令人憤怒」。

納坦雅胡表示，「我們正在改變中東的面貌，也可能促進伊朗內部發生重大的根本性變化。」許多伊朗人長久以來期待政治變革，然而並不支持在現狀下改變。在伊朗與亞美尼亞邊境的一個過境點，一名與家人一起逃離德黑蘭的年輕女子告訴BBC，她並不支持伊朗政權受到外國勢力影響，「我們在國內持續努力，但如果國家因為美國或以色列而改變，那絕不會是多好的改變」。

彭博經濟研究首席中東分析師 Dina Esfandiary表示，許多中東領導人對這場戰爭看法複雜，他們樂於看見伊朗高層一點一點被除掉，但有鑑於以色列從美國獲得強大軍事與外交支持，許多人擔心以色列在中東的角色會擴大。

▌以色列廣泛支持打擊伊朗

自從以色列攻擊伊朗以來，以色列國土防衛指揮部發出手機和空襲警報，警告民眾即將有來自伊朗導彈來襲。許多以色列人湧入避難所，表示攻擊造成的衝擊讓人「喘不過氣」。6月19日早上7點左右，在距離特拉維夫南邊約6公里的霍隆，居民阿爾布茲（Shoshi Arbuz）在襲擊發生前幾分鐘收到手機警報，她與丈夫帶著四個孩子和愛犬躲進地下避難所，過幾分鐘後伊朗飛彈襲來，該公寓和附近數十棟建築被摧毀。

據該市消防局長稱約有30人獲救，其中兩人傷勢嚴重。 阿爾布茲表示，她不希望戰爭發生，但仍堅定支持納坦雅胡政府對伊朗發動襲擊。「伊朗一直想摧毀我們，如果我們不主動襲擊，就會被他們攻擊」，她也重申，以色列公眾對伊朗政權始終有著根深蒂固的恐懼。

另一名特拉維夫居民表示，自己的公寓大樓被伊朗導彈炸毀，但她在巨大的恐懼之下，對納坦雅胡卻沒有任何怨恨，「上帝與我們同在，政府應該要繼續，這是早該就做的事情。」

相當分裂的以色列政壇也普遍支持政府的行動，反對派領袖拉皮德（Yair Lapid）於《耶路撒冷郵報》投書寫道，「納坦雅胡是我的政治對手，但此時此刻他打擊伊朗是絕對正確的決定」。

根據法新社報導，以色列民調專家兼政治分析家謝恩德林 (Dahlia Scheindlin) ，與加薩的衝突相比，以色列人對打擊伊朗的行動看法更加一致團結。但她警告，如果這場戰爭演變成長期衝突，民眾情緒可能會改變。

雖然國內許多人批評納坦雅胡對加薩的攻擊與封鎖，但自從伊朗受到以色列襲擊後，在以色列電視廣播中受到廣泛讚揚，根據特拉維夫大學與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進行的調查，約有83%的以色列人支持此軍事行動，並對有信心迎來勝戰。另一項由以色列民主研究所（Israel Democracy Institute）的民調則顯示，70%的以色列人支持這場戰爭——然而，82%的受訪猶太人表達支持，阿拉伯少數民族（大多為巴勒斯坦人）中卻只有35%表達贊成。

有反對者擔心戰爭焦點往移往伊朗後，被哈瑪斯挾持的人質將會被人遺忘；反觀有人抱持信心，認為以色列在伊朗的成功會有助於解救加薩的人質。一名人質母親安格雷斯特（Matan Angrest）表示，當以色列除掉伊朗恐怖份子領導人，就能回頭完成在加薩的任務（除掉在加薩的恐怖份子），從此以色列將不再處於危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