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72死的非洲竊國記？軍警鎮壓不了的「南非大暴動」

【2021. 7. 14 南非】

至少72死的非洲竊國記？軍警鎮壓不了的「南非大暴動」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因政治爭議意外引爆社會暴亂的非洲大國——南非——自上周五起連續多日發生大規模的掠劫暴亂。一開始騷動的聚集，只是因為政治派系的支持者，不滿身陷重大「國盜級貪腐案」的前總統祖瑪（Jacob Zuma）被判藐視法庭入獄15個月，而發動街頭抗議，誰知示威行動卻迅速失控，並裂解為無明顯意識形態、無政治訴求的強盜暴亂，並在約翰尼斯堡、德班...等大型都會區出現大規模掠劫與犯罪。儘管南非中央政府緊急派出數千陸軍正規軍協助警方鎮壓，但暴亂範圍卻仍快速擴散，截至14日清晨為止已知至少72人死亡。

這場數十年罕見的大規模強盜暴亂，目前具體成因不詳，國際媒體的主流意見大多認為：這是連年領袖貪腐、經濟蕭條、貧富不均、政府重債，與連續1年半來COVID-19慘烈疫情壓力所累積的「綜合性民怨」一次引爆﹔但南非政壇與軍警高層，卻高度懷疑犯罪騷亂的時機點「與祖瑪的入獄」同步爆發，或有很大機率不是巧合？

因此南非國安單位與情報部門也正全力追查，甚至放出消息懷疑暴動的背後煽動者，恐怕來自於南非的國安特工網路，「...可能是那些仍效忠於祖瑪派系的『國安自己人』？」

▌前情提要：〈總統下台！祖瑪的崩壞，從南非救星到政壇蟑螂〉

南非大暴動的原因與社會動機，目前為止沒有明確的成因與鼓動號召，僅知各地的犯罪掠劫，多是在7月9日星期五——也就是南非前總統祖瑪，因藐視法庭罪獲刑15個月，入獄發監的那一天。

現年79歲的祖瑪，是南非種族隔離時期、率領黑人反抗白人特權政府的「革命英雄」。出身於祖魯族的他，年輕時就加入了由曼德拉（Nelson Mandela）早年組織的「武裝游擊隊」，並在一系列的反政府襲擊中立下彪炳戰功，是當年革命武鬥派的冉冉新星。但也因此，祖瑪才會被南非政府盯上獵捕，並在21年那年被逮，被控叛亂罪而坐牢10年。

祖瑪後來出獄後，仍持續活躍於南非的反種族隔離運動，除了積極救援、偷渡數千名革命同志躲過政府追殺外；他也積極籌組與組織的政治力量。因此在曼德拉出獄獲釋、南非終於廢除種族隔離政策後，立下多年功績的祖瑪也就成為曼德拉的忠實臂膀，在執政的非洲民族會議黨（ANC）也是極具實力派的「英雄人物」。

然而在地下革命運動轉入國家執政之後，因個人領袖魅力與過往戰功而被基層支持者視為民族英雄的祖瑪，卻很快地被政治權力給腐化。從90年代末期開始，祖瑪就一路捲入多項軍購弊案、標案回扣與黑金政治當中，儘管這些「場外風波」並沒能阻止他在2009年當選為南非總統，但卻把南非捲入了長年災難的貪腐地獄。

祖瑪任內的貪腐弊案，主要與印度富商「古普塔家族」（Gupta Family）牽扯最深。雙方的貪腐合作，不僅讓古普塔家族大肆綁標南非的鐵路、礦產與電力業；作為對祖瑪的「特權回報」，古普塔們也將重金回扣回饋給祖瑪的妻小家族，並結合旗下的媒體投資一路為祖瑪的政治版圖「輿論護航」。

然而相關的貪腐結構，卻在祖瑪的9年執政中帶來災難性的結果，像是祖瑪政府為了讓古普塔家族綁標成功，而惡搞多項重要火力發電場的設計政策，雖然古普塔財團取得了遠高於合理價格的煤礦供應合約，但生產出來的劣等媒卻無法使用於新型火力發電廠，結果因貪腐目的而天價修改的發電場設置位置、供煤鐵路系統、礦場供應設備全都無法使用——這不僅導致了國有的「南非電力公司」嚴重赤字接近倒閉，更是近5年來南非每年夏天反覆「大停電」、嚴重傷害經濟與民生的關鍵主因。

祖瑪與古普塔家族的貪腐共生結構，在2018年初也引發了強烈的政治地震，逼使祖瑪提前下台，但此後一系列的肅貪調查與犯罪事證卻洩洪般地曝光，古普塔家族不僅黑金致富，更能直接介入內閣人事任命、使用軍方人物力設備...等離譜特權——因此儘管祖瑪始終否認貪腐罪責，但全案卻被南非與國際媒體稱為「祖瑪的國盜物語」（State capturing）。

祖瑪下台後，南非的政經結構仍處於貪腐爛攤之中，2020年開始的COVID-19大瘟疫，更讓南非受創嚴重；至於祖瑪本人雖然被貪腐起底，但各項調查指控卻牛步前進，唯有不配合司法調查藐視法庭一罪，在2021年6月定罪，高齡79的祖瑪也被判入獄15個月。

祖瑪被判有罪之初，曾一度拒絕認罪也拒絕服從入監命令。他不僅大張旗鼓的號召支持者與昔日盟友「護駕」，更大力動員自家在南非勢力龐大的祖魯族派系，意圖製造高度對抗的緊張局勢、逼使法院退讓避免入獄。

然而情勢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一度揚言拒捕的祖瑪，卻突然向法院「自首」報到。但他的目的其實是要以高齡問題與健康因素，以最短時間即刻爭取「保外就醫」，並以此無限拖延尚待結案的幾條貪腐重罪。

不過南非法院卻在7月9日駁回了祖瑪的保外就醫申請，昔日的民族英雄就這樣鋃鐺入獄——但同一時間裡，以祖瑪在祖魯人派系的老家大本營「夸祖魯-納塔爾省」為起點，卻同步出現了大規模的「挺祖瑪萬人抗爭」。

7月9日的「挺祖瑪抗爭」，一開始只是幾個支持團體的示威動員，雖然幾星期累積的政治壓力一觸即發，可街頭行動卻也沒有明顯主張暴力抗爭或推翻政府。但相關集結，卻在極短時間內莫名失控，以挺祖瑪大遊行為主的人群開始失控外散，並沿街燒打破壞，針對各級城鎮與都會區的商家賣場展開無差別的「強盜掠奪」。

一開始，部分支持者的行動號召只是「#南非封鎖」（#ShutDownSA），主張以社會壓力來逼迫政府釋放祖瑪。但街上的情勢卻急轉直下，大規模暴動變成純粹的「掠劫犯罪」，燒打商場、攻擊銀行、搶糧搶錢什麼都搶的無政府壯太，自此全面失控。

這場大暴動一開始從「夸祖魯-納塔爾省」（祖瑪的祖魯人大本營）引燃，但在周末卻開始燒進內陸的豪登省（大城約翰尼斯堡所在地），遍地的暴力燒殺擄掠，雖然逼使南非總統拉瑪佛沙（Matamela Ramaphosa）下令封鎖交通、派出武裝軍隊協助警察「全力鎮壓」，但暴民的強盜犯行卻是越燒越旺。

根據南非中央政府在7月14日清晨的統計，南非兩省的強盜暴動目前已累積72人死亡——他們絕大多數的死亡原因，多是在搶劫賣場過程中，因群眾踩踏、搶貨與縱火衝突中的「暴民互殺」；但也有出現街頭槍戰、民宅掠劫，或者在爆破ATM時因火藥搭配不慎而被自己炸死的銀行血案。

在《BBC》與《半島電視台》的現地採訪中，許多目睹強盜進擊的婦孺老弱都特別提到了「糧食與物資斷貨」的生存問題——因為在強盜暴亂包圍城郊、大肆破壞的狀態下，鐵公路的物流交通都被迫中斷；原本用來分配物資的郊區大型量販店都被洗劫一空、甚至整座燒毀，貧民社區的居民們除了跟著一起搶劫，不然就得面臨糧食物資斷貨的絕境。

除此之外，因暴動而中斷的物流系統與交通，也癱瘓了農作物與民生必需品的生產與調配。再加上南非的COVID-19疫情依舊險峻，就連疫苗注射行動也都受迫於暴動蔓延而被迫中斷。

國際媒體認為，南非的大暴動失序，並非單一因素的觸發，更像是長期民怨與經濟困境，配合COVID疫情的累積爆炸。但為何零星的犯罪行為竟無預警星火燎原？在南非國安單位、政壇與媒體與論中，也都公開懷疑：以德班和約翰尼斯堡為主的暴亂戰場，是否又與祖瑪派系背後的煽惑鼓動，存在著地緣派系政治的陰謀？

在遍地暴亂之中，南非國安局也向南非媒體如此暗示；但與此同時，反對派系的意見也主張：不能排除拉瑪佛沙政府的自導自演。像是南非軍方目前出兵助警的鎮壓支援部隊，截至周一也只有2,500兵力收到動員指示；比起去年COVID-19疫情高峰的「一夜鎖國」集體封城命令，南非軍方當時卻在短時間內派出了7萬大軍。

一來一往的兵力落差，雖然確實有避免刺激民怨、讓局勢惡化的原因，但部分懷疑論者卻也質疑：「縱容犯罪暴亂...或也可能是拉瑪佛沙為了栽贓圍殲祖瑪的祖魯族地方派系，所預埋的清算伏筆。」

「無論誰都好，拜託請停止這種無差別傷害底層人民的瘋狂失控。」一名絕望的民眾，對《路透社》如此表示：「疫情與貪腐，已經害我們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暴亂如果繼續下去...就連救濟專用的麵包我們都拿不到，而得活活一家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