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加索戰爭「戰廢品」:亞美尼亞族自毀家園的流離悲歌
▌高加索戰爭「戰廢品」:亞美尼亞族自毀家園的流離悲歌
「既然守不住故鄉...那就什麼都不必留下。」爭奪30年、血戰6星期的納戈爾諾-卡拉巴赫戰爭,已在俄羅斯的主動施壓下,於11月10日以「亞美尼亞戰敗投降」的結果落幕。停戰協議生效的48小時內,數千俄軍就開進了納卡停火區,並以「維和部隊」的名義,監督著亞美尼亞殘存兵力的撤退。然而隨著亞美尼亞正規軍的絕望撤離,納卡地區的亞美尼亞族居民,以及不太確定解甲後該何去何從的納卡獨立軍,也成千上萬地朝亞美尼亞本土前進,成為了「放棄家園」的戰爭難民。儘管四面楚歌進入亡國彌留的納卡共和國政府,仍不斷呼籲「拜託大家留下」,但悲憤至極的納卡難民仍不斷離去——一部份人就這樣沉默地黯然離去,另一部份人則忙於燒毀祖厝與良田、作最後的焦土戰術,「就算故鄉被奪走,也絕不給亞塞拜然人佔便宜!」
亞美尼亞接受停火協議後,隨即從納卡前線撤回疲憊的正規軍隊——根據原本約定,亞美尼亞必須在15日撤出納卡西北的克爾巴賈爾區(Kalbajar,北向連結亞美尼亞本土)、20日撤離東部的阿格達姆(Aghdam,東向連結亞塞拜然),最後要在12月1日撤離西南的拉欽區(Lachin,南向連結亞美尼亞)——最終結果,亞美尼亞族控制的納卡佔領區,將只剩下一條由俄軍武裝控制的「拉欽走廊」特殊通行區,但實質上變成被亞塞拜然重兵四面包圍的孤立「飛地」。
然而現實的撤離與「國土交還」行動,卻遭遇了極為複雜的進度困境。因為在和平協議的約定範圍裡,並沒有規範「納卡境內的亞美尼亞平民」應該何去何從?儘管協約三國都不斷強調一定會保障平民安全,但害怕統治轉移後會遭亞塞拜然軍民報復,或擔心不隨亞美尼亞正規軍一同撤離的話「以後想逃都來不及」的恐懼情緒,卻不斷在納卡民間快速蔓延。
受亡國絕望感的刺激,成千上萬的納卡亞美尼亞人紛紛打包離去。於是,通往亞美尼亞本土的公路隘口,無分晝夜地都擠滿了難民車隊。軍民一起大撤退的混亂狀態,最終也讓亞美尼亞軍隊尷尬地無法在約定時間內如數撤軍。於是在俄國的協調下,亞塞拜然才勉強同意把第一波的克爾巴賈爾區撤軍期限,從原本規定的15日「寬延到」25日。
但爭取到10天撤軍寬限的亞美尼亞部隊,有沒有可能撕破和平協議、重打再來?類似的揣測與情緒,雖然是部分的悲憤民族主義者的主張,但現實來看幾乎不可能實現——這一來是因為強力維和的俄軍已迅速完成了前線佈署;二來是因為亞美尼亞本國正因敗戰求和,陷入了極為嚴重、甚至接近政變的國家動亂;三來是亞美尼亞的主力部隊在中央決定投降後,硬扛出來的士氣隨即土崩瓦解,更別提納卡本地的「阿爾察赫獨立軍」也已經鳥獸散。
在1994年的納卡戰爭中,大獲全勝的亞美尼亞人,於納卡地區建立了自稱獨立、但幾乎沒有其他國家承認,同時在政經軍事上,都極為仰賴亞美尼亞中央政府支持與指揮的「阿爾察赫共和國」——此一獨立政體,在2020年亞美尼亞戰敗撤退後,也已進入了詭異的亡國彌留狀態。
「投降是唯一解,如果不接受停火協議的話,阿爾察赫共和國勢必會被亞塞拜然『完全征服』。」納卡總統總統阿魯秋尼揚(Arayik Harutyunyan),在人去樓空的總統府裡,對法國《世界報》悲涼的表示:「投降當下,我們在首都斯捷潘奈克特(Stepanakert)只剩下不到200兵力...除非全滅,否則我們從一開始就扛不住亞塞拜軍,只是大家不敢講明而已。」
儘管阿魯秋尼揚總統仍堅持「共和國還沒亡」,但各級官僚、或者是死傷慘重的共和國獨立軍,在投降消息出來後,大多都已經絕望地「原地解散」。公務系統已沒有有效運作的能力,前幾天還再奮勇抗敵的獨立軍,也在未來安全沒有保障、可能遭到亞塞拜然清算的恐懼之下大批解甲逃亡。
「我寧可自毀家園,也不要被困在故鄉,變成亡國奴!」在亞美尼亞正規軍的撤退路線上,隨處可見燃燒的農田與房舍。許多納卡亞美尼亞人能可一把火燒掉老家,也不願祖厝被「敵人所據」,於是從一般商家、住宅、農田、森林、甚至教堂,沿途都是居民自行破壞的「焦土痕跡」。
「這房子本來是我要傳給兒子、孫子的遺產,但現在亡國、家人也成了難民逃進本土了,留這些財產難不成要拱手送給亞塞拜然人嗎?我不甘心,他們不配!」
選擇放棄的斯捷潘奈克特市民薩亞德(Sayad)表示:這已是他生平第二次嚐到國破家亡的滋味,他原本是敘利亞的亞美尼亞族,出生的老家是在敘利亞內戰中被摧毀的古城阿勒頗,原本是為了躲避戰禍才會移居納卡,沒想到戰爭與佔領又一次地找上了門。
薩亞德說,儘管納卡的各級政府都呼籲百姓居民「千萬不要趕著離開,留在原地比較安全」,但在突如其來的戰爭與突如其來的投降後,「沒有什麼可再被信任...要想與家人們平安團圓,要逃只能趁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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