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化特戰菁英？德軍特種部隊KSK的「納粹崇拜」風暴

【2020. 7. 04 德國】

魔化特戰菁英？德軍特種部隊KSK的「納粹崇拜」風暴

「極右翼在德國聯邦國防軍，絕無容身之處！」以反恐任務縱橫於中東、巴爾幹半島等地的德軍精銳——德國陸軍特種部隊司令部（KSK）——本周由聯邦國防部長克朗普–卡倫鮑爾（AKK）震撼宣布：KSK麾下的第二突擊連，因極右極端份子的滲透，在長期的軍情調查後，決定砍掉重練、就地解散。從疑似納粹崇拜、與新納粹組織過從甚密、洩露政要個資，再到部隊軍火彈藥的無故消失，KSK近年屢遭質疑早已被極右滲透。但作為德軍精銳的KSK，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又為何似乎更容易成為新納粹鎖定的溫床？

「KSK已經無法再以現狀繼續存在，必須從內徹底改革，並與聯邦國防軍融洽整合。」德國聯邦國防部長克朗普–卡倫鮑爾6月30日宣布：在軍情單位的調查之下，證實KSK內部長期存在極右滲透的威脅，尤其是KSK麾下的第二突擊連情況最為嚴重，第二突擊連將全體解散、不再補員。

全名為「德國陸軍特種部隊司令部」的KSK，創建於1996年，總部位於巴登符騰堡邦的卡爾夫（Calw），是德國聯邦國防軍的菁英部隊，約有1,700名兵力。KSK主要被賦予反恐任務、人質救援、空降作戰等高危險的軍事行動，已知參與過的戰役包含阿富汗戰爭、科索沃戰爭等，惟因特種部隊的特殊性質，KSK的具體編制、行動細節等鮮為外界所知。然而這支德國先進的精銳勁旅，卻在近年壟罩於極右翼滲透的陰影之下，並因此成為輿論追逐的焦點。

▌KSK與極右翼的「親密危險」？

最早在2003年，KSK的指揮官根策（Reinhard Günzel）便曾因為談話中大力支持「猶太人為『作惡者』（Tätervolk）」、涉及反猶主義的說法引發軒然大波，最終在各界壓力下提早退休。不過德國官方對於KSK被極右滲透的警覺，卻是從2017年KSK一連串的極右傾向爭議爆出後，才有比較積極的檯面動作。

根據《南德意志報》（SZ），2017年在KSK某位軍官的送別派對上，據傳派對不只一邊播送著納粹音樂，一邊有人大肆扔擲著被斬的豬頭，疑似帶有侮辱伊斯蘭文化的意味，更有喝醉的軍人驚駭地做出了向希特勒敬禮的納粹禮禁忌手勢。儘管一名與會者事後舉報，當時在場約70名士兵軍官中，卻沒有任何一人願意對此多作說明，形成了詭異且默契的集體沉默。最終種種軍紀指控也在證據不足之下輕罰帶過，因而被輿論質疑是KSK相互掩護的「沉默之牆」。

2018年德國媒體披露，德國聯邦刑事警局（BKA）偵破了一項名為「Day X」的陰謀，該計畫涉嫌鎖定了德國左傾的政治人物，甚至包含德國前總統高克（Joachim Gauck）、時任德國聯邦司法及消費者保護部部長馬斯（Heiko Maas，現任德國外交部長）等知名政要。當局更驚訝地發現，計畫中有KSK成員牽扯其中。

此事件過後，KSK便由德國軍事保安局（MAD）等單位加強調查。今年1月，MAD就曾警告指出：以2019年為例，KSK內部就恐有高達600人——也就是將近3分之1的部隊人員——可能具有同情、支持極右翼的傾向，KSK的極右嫌疑份子人數也比其他聯邦國防軍的部隊來得更多。

結果在今年5月，德國警方就在薩克森州破獲並逮捕了一名KSK軍人，因為其在家中非法藏有大量武器與爆裂物。其中包含2公斤的炸藥、6,000發的子彈、AK-47突擊步槍等槍枝、滅音器，以及納粹崇拜物品。

▌「被魔化特戰菁英」的國安漏洞？

接二連三的極右與新納粹傾向嫌疑，讓德國國防部於5月成立了特別的專案小組，針對KSK特種部隊內部進行有關調查。期間聯邦國防部長克朗普–卡倫鮑爾甚至收到了來自KSK內部人員、一封長達12頁的密信，信中抱怨了KSK存在著「荼毒的組織文化」（toxische Verbandskultur）。

在6月底提交給的調查報告中，MAD確認了「KSK至少有20人為右翼極端嫌疑份子」，而第二突擊連的情況最為嚴重。MAD最高長官葛蘭姆（Christof Gramm）向聯邦議會表示，MAD發現KSK部隊確實有著極右傾向逐年升高的現象，也有成員涉嫌與極右翼份子過從甚密。不過在近幾個月的調查過程中，也同樣遭遇了「沉默之牆」的阻礙，諸多疑點與嫌疑仍未能完全明察。

此外，讓外界更詫異咋舌的還有，近日調查亦發現KSK當前有高達4.8萬發子彈、62公斤的炸藥，不知去向。但究竟是被竊盜？軍火彈藥庫紀錄出錯導致誤差？抑或有著暗度陳倉的「內鬼」？目前卻都無法確認，仍在調查當中。大量軍火的盤點落差，加上KSK的極右滲透嫌疑，也讓外界頗為憂心會否成為德國治安與國安的致命漏洞。

事實上，根據德國《明鏡》的同步報導，KSK確實可能有著「內神通外鬼」的安全疑慮。《明鏡》披露，在當前的軍情調查中，一名KSK士官便被發現至少出沒於2個極右翼團體的 WhatsApp 群組。群組對話中，流通著至少17名德國顯赫人士——包含外交部長馬斯、財政部長蕭茲（Olaf Scholz）、左翼黨的聯邦議員基平（Katja Kipping）、自民黨黨魁的林德納（Christian Lindner）、以及《沒有耳朵的兔子》聞名的德國演員提爾．史威格（Til Schweiger）等——的手機號碼、住家地址。

這些流傳名單令外界聯想起了2017年的「Day X」事件。然而截至目前，德國官方尚未能確認這些散播個資與仇恨言論的極右網絡，到底是由誰建立？外洩流傳這批個資名單又有什麼目的？

▌KSK為何成為新納粹的吸納目標？

為何KSK似乎比起其他聯邦國防軍，更容易成為極右翼的同情者、甚至支持者？《明鏡》認為其構成原因複雜，但卻可能與其極為保密、高壓，特立於其他軍隊的「孤絕」，以及對於軍方與政府政策方向的長期不滿有關。

由於特種部隊的特性，KSK培訓深隱於德國黑森林地帶，本身就與世隔絕，保密的軍事行動也讓他們較難以與一般人一樣，發展長期穩定的互動關係，部隊成員也多半婚姻狀況不理想。加上儘管KSK已是德軍當中資金、設備等資源最不虞匱乏的精銳部隊，但礙於歷史因素、輿論抗議以及政策方向等，KSK近20年來似乎更著重於海外協訓與人質救援等行動，反而不是槍林彈雨的實戰，這也讓部分KSK成員對於軍方與政府領導層感到不滿。

專家分析指出，長期嚴峻的高壓環境及對政治的壓抑不滿，可能增添了KSK走向極端的風險。軍事史學家奈策（Sönke Neitze）表示，當部隊之間橫向的凝聚力，壓倒了縱向的垂直凝聚力（也就是與軍事及政治領導層的連繫），這種平衡的破裂便很容易導致特立獨行的「部落主義」（Tribalismus）。

尤其KSK從一開始的招募大門便相對狹窄、不透明，領導培訓也因特種部隊的特殊需求，而與其它部隊不一樣，自始自終缺乏來自外部的專家輔導與顧問。相較之下，同樣肩負反恐活動的德國聯邦特種警察部隊「GSG-9」，便有著外部專家的招募篩選建議。儘管近年德國警察體系的極右滲透也引發關注，但似乎GSG-9的極端傾向卻相對沒那麼明顯。

KSK的極右醜聞爆出後，對於德國軍方的形象與士氣，又一次造成嚴重打擊。近年德國聯邦國防軍無論是軍事設備老舊、國防預算相對缺乏、招募的缺兵危機，早已不是新聞；隨著極右翼勢力在德國政治領域的攻城掠地，甚至極端發動無差別攻擊，如今KSK特種部隊又傳出遭極右主義、甚至組織滲透的消息傳出，也格外引發輿論震撼。

「極右翼在德國聯邦國防軍，絕無容身之處！」國防部長的克朗普–卡倫鮑爾如此宣示，並強調將針對KSK進行徹底改革。除了第二突擊連當前決定解散之外，KSK目前也暫時不會參與軍事演習及其它軍事行動，直到重組整頓完成，不過KSK現任總指揮官克萊特麥爾（Markus Kreitmayr）准將，則預計將會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