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街處決車臣叛軍領袖？德國因「莫斯科刺客」驅逐俄國外交官

【2019. 12. 05 德國／俄羅斯】

當街處決車臣叛軍領袖？德國因「莫斯科刺客」驅逐俄國外交官

「這是國際戰略版的『無間道』？」德國聯邦政府4日突然對俄國駐德大使館重手出招，公開指控今年8月在柏林街頭，遭神秘槍手「當街處決」的車臣流亡反抗軍領袖——坎格許維利（Zelimkhan Khangoshvili），是遭「俄國政府派出刺客所殺」；同時德國內政部與外交部，也先後指責俄國政府與駐德使館「不僅不協助...還出手阻礙調查」，並以此為由將2名俄國外交官驅逐出境。然而對此，莫斯科方面則也強硬以對，除了譴責「德國政府誤信謠言、外交挑釁」，更堅持否認俄國政府的涉案，「就算德國手中『抓住了開槍的兇手』，你們仍然什麼都不知道！」

這起震撼德國國安圈的「莫斯科刺客事件」，發生在2019年8月23日。當時流亡柏林，40歲、但大半輩子都在和俄國人作戰的車臣反抗軍領袖坎格許維利，剛結束了清真寺的周五主麻禮拜，並從柏林市中心的小蒂爾加滕公園步行返家——但一名身份不明的蒙面槍手，卻騎乘單車闖入公園，並持專業的葛拉克滅音手槍，朝坎格許維利的後腦與背部要害連續開火。

頭部、心肺多處中彈的坎格許維利當場死亡，但開槍的「刺客」卻在逃亡途中遭到德國警察逮捕，並從其身上搜到了一本「合法入境的俄國護照」。

遇害身亡的坎格許維利，是出生在喬治亞共和國的車臣族穆斯林。年輕時受車臣獨立運動，在「1994-1996第一次車臣戰爭」中勝利的影響，而加入了當時的「伊奇克里亞車臣共和國」（車臣伊斯蘭政府），參戰1999年開打的「第二次車臣戰爭」，是時任車臣領導人馬斯哈多夫（Aslan Maskhadov）的親信愛將。

然而在第二次車臣戰爭中，甫當上俄國權力核心的時任總理普丁卻是有備而來，以壓倒性的軍事實力圍攻、殲滅了伊奇克里亞車臣軍。馬斯哈多夫之後在2005年兵敗身亡，倖存的坎格許維利等人於是只好在高加索地區逃竄，並躲回原生老家——喬治亞共和國。

當時的喬治亞共和國，正因南奧塞梯的主權問題，與俄羅斯聯邦交惡。帶兵流亡的坎格許維利，也因此受到喬治亞政府的庇護，甚至被編入政府軍，負責訓練、支援與招募反俄的車臣獨立戰士。不過努力還來不及得到回報，被派往南奧塞梯的坎格許維利就隨喬治亞部隊，於2008年8月的「俄羅斯－喬治亞戰爭」中遭俄軍擊潰。

在「俄喬戰爭」後，坎格許維利仍留在出生國喬治亞多年——根據俄國政府的官方指控，坎格許維利與塔利班、蓋達等「伊斯蘭恐怖組織」有所相關，並涉嫌招募車臣聖戰士，遙控發動高加索地區的恐怖攻擊。鑑此，俄國官方才將坎格許維利列入「恐怖份子通緝名單」，並多次派出特工意圖「斬首刺殺」。

2015年，坎格許維利在喬治亞首都遭到俄國特工刺殺襲擊，僥倖生還。隨後他逃往另一反俄重鎮烏克蘭，但卻再度遭到俄國刺客鎖定。接著他才輾轉進入德國，並向梅克爾政府申請「政治庇護」，但卻因過往參與戰爭、甚至涉嫌戰爭罪的經歷而遭駁回，沒想到最後卻在公文上訴往來之間，再度遭遇「死神」追訪，2019年8月在刺客槍下於柏林街頭斃命。

由於坎格許維利刺殺事件，離2018年3月、震驚世界的「英國前KGB流亡間諜斯格里帕化武刺殺事件」只有1年半，事件發生在光天化日下的柏林市中心，遇刺事主又是身份極其敏感的「俄羅斯公敵」，因此一時之間也引發了歐美各國的高度關注。但與英國處理斯格里帕案的高調譴責與制裁不同，德國政府在第一時間選擇隱忍，甚至以「調查進行中」為由，出手安撫了媒體與輿論的關心——直到事發半年後的2019年12月4日為止。

「在交叉比對之後，辦案人員確信：殺死坎格許維利的幕後真兇，必定有國安層級的指揮與設入，要不是俄羅斯聯邦派出的中央特工，要不就是車臣共和國所派出的刺客殺手！」德國檢調表示。

雖然犯案的刺客，很快地就被德國警察逮捕、並被發現「俄羅斯國籍」；但德國檢警卻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終於能在「刺客不配合，俄國外交部也打死不配合」的狀態下，透過國安情報管道證實了槍手的真實身份。

德方表示，這名被捕槍手是49歲俄國公民「瓦丁姆．K」（Vadim K）。他過去曾在2013年，遭莫斯科警方以「謀殺罪」通緝；然而通緝令之後卻突然神秘撤銷；「瓦丁姆．K」的所有公民紀錄與身份資料，也在2015年「憑空消失」，俄國官方亦以「瓦丁姆．索柯洛夫」（Vadim Sokolov），授與他一份「全新身份的正式護照」。

「詭異的不只如此。」德國檢察總長表示，瓦丁姆被捕後雖然「堅稱無辜，並否認一切犯行」，俄國駐德使節團亦否認有官方特工涉入其中。但根據瓦丁姆被捕時遭查獲的護照，德國檢警發現「瓦丁姆．索柯洛夫」之所以能申請到申根簽證入德，全是透過一家空殼公司「ZAO RUST」為擔保，但該公司的通訊資料卻與另外兩家「俄國國防部承包商」相符，因此德國檢方才高度懷疑瓦丁姆．K的「特工身份」。

德國《明鏡周刊》報導，瓦丁姆．K先是落地法國，並取得申根商務簽。之後又輾轉在法國、波蘭兩國移動，直到刺殺行動前一天才入境德國。據報，瓦丁姆在殺死「任務目標」後，就逃離現場，並在公園灌木叢中換裝，將作案的單車與槍械丟入柏林的施普雷河——不料瓦丁姆的棄械過程竟被一批路過的柏林少年所目擊追蹤，並馬上通報警察當場人贓俱獲逮捕了這名「刺客殺手」。

德國政府表示，在為期數個月的調查中，聯邦政府不斷要求俄國駐德使節團「提供必要支援」。但俄國方面不僅毫無反應，堅稱「德國政府與媒體是在『編造故事』」；私底下更不斷試探德國檢警的辦案進度，甚至意圖干擾蒐證。鑑此，德國政府才會下令「即刻將特定的2名俄國外交官驅逐出境」，並一口氣說明辦案進度，公開指控「俄國政府的跨國殺人」。

「德國政府的態度非常不講理、極度不友善！」對此，俄國外交部表示：「俄羅斯不會就此受辱，我們必定會提出對等的反擊！」

《金融時報》表示，德國政府的公開指控，剛好時逢北約70周年領袖峰會，而梅克爾近日也要前往法國，並在法國總統馬克宏的陪同下，與俄國總統普丁針對「烏克蘭停火談判」進行協商。因此敏感時機的外交戰，也將使德俄領袖的「戰略交鋒」變得分外敏感。

然而坎格許維利的身分特殊，雖然其被俄國官方認定為「恐怖份子」的指控不盡可信，但涉足恐怖行動、並與伊斯蘭極端組織有所牽扯的過往，也讓德國官方在「追緝正義」的路上有所兩難。因此外交圈大多不認為本案會和「斯格理帕案」一樣，促成歐美盟國對俄羅斯進一步的聯合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