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邊界成真？川普揚言將「墨西哥毒梟」列為「恐怖組織」

【2019. 11. 28 墨西哥／美國】

怒火邊界成真？川普揚言將「墨西哥毒梟」列為「恐怖組織」

「美軍出兵墨西哥？可能性比你我想像的都還具體。」美國總統川普27日在《Fox News》的政論節目專訪中，親口證實自己「準備將墨西哥的毒梟集團列名為『恐怖組織』」，藉此在墨西哥政府「婉拒支援」的狀況下，強行介入墨西哥的反毒戰爭。然而消息傳出，不僅墨西哥政府大為光火，強硬拒絕「美國的介入主義」；美國政壇不分黨派也對「毒梟恐怖主義」的認定有所疑慮，除了本國金融業、槍械軍火工業都可能因間接關係而遭遇政府制裁外，移民單位、邊境管理當局也都懼怕可能出現的「合法難民潮」，甚至更擔心美國很可能不宣而戰、於莽撞中引發無法收拾的「美墨邊界戰爭」?

▌前情提要：〈怒火邊界：墨西哥毒梟屠殺「摩門教殖民地家族」，美國籍婦孺9死〉

「我會把這些毒梟列入『恐怖組織清單』，我會的。」在《Fox News》的政論專訪中，川普總統對他的名嘴好友歐萊利（Bill O’Reilly）如此表示：「美國每年要給墨西哥毒梟害死10萬人（數據來源不詳），他們要不送入毒品、要不帶來罪犯！」

「透過毒品走私，他們賺到了大把大把數不盡的金錢——這些傢伙、這些毒梟，就仗著他們賺來的黑心錢，他們販賣毒品、他們走私人口，賺來死人骨頭黑心錢！」川普說，自己已和墨西哥總統奧布拉多．洛佩茲（AMLO）溝通過很多次，欲主動出手幫墨西哥清理門戶「一舉把毒梟全部殲滅」，但AMLO每次都婉拒、給他碰軟釘子，直到11月4日墨西哥毒梟設伏殺害了美國摩門教殖民地「勒巴隆家族」（LeBaron）的多名婦孺。

由於勒巴隆家族的受難成員，全都是持有美墨雙重國籍的美國公民，再加上幫派份子的犯案手法極端兇殘、連襁褓中的嬰兒都無差別射殺，事發後引發美國政壇與輿論的極大震撼。因此，墨西哥總統當時第一時間拒絕美國「協助介入」，並公開表明「此為墨西哥司法主權」的態度，也使華府高層頗為不滿，甚至連立場相對自由派的民主黨內部都有聲音——像是首位公開出櫃的總統初選候選人，布塔朱吉（Pete Buttigieg）——支持美國「軍事介入」、甚至「出兵」開入墨西哥，直接參戰墨國的反毒戰爭。

然而「用美軍打毒梟」的想法，於現實中仍有太多風險與程序阻礙，因此美國保守派的輿論中，才會慢慢出現「列名毒梟恐怖組織」的政策想法。

支持者認為「毒梟恐怖組織」的設定，一方面能最大程度地施壓AMLO政府，迫使墨西哥軍警重拾強力掃蕩政策，亦遏制當前暴力失控的場面；另一方面，美國國務院、財政部也能名正言順地「對毒梟經濟圈」發出金融制裁，並迫使那些協助販毒網路洗錢、行賄的銀行與政治人物切斷黑金聯繫。

除此之外，若是毒梟能登記為恐怖組織，美國中情局與軍方就能擴大對販毒集團的情蒐與打擊，甚至直接將「反毒戰爭」納入現行的「反恐戰爭」，出動無人機對毒梟發動刺殺空襲。

然而這樣「強行入場」的態度，卻在墨西哥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因為在《Fox News》的採訪播出前，墨西哥政府根本不知道美國有意把毒梟集團列入恐怖組織名單。因此墨西哥外交部不僅馬上派人與美方溝通，總統AMLO亦公開反對川普的發言，並稱相關提案直接侵犯了墨西哥的國家主權，「我們不得不堅定地拒絕此類的介入主義政策！」

假若墨西哥配合美國「反恐毒梟」，AMLO總統「愛與和平：以擁抱代替子彈」的毒梟和解政策勢必全面破局，本已逐漸被分化的毒梟集團，也可能反過頭來組成武裝同盟，讓墨西哥陷入永無止進的「反毒內戰」；但若墨西哥拒絕美國的介入，本國經濟則可能遭受反恐制裁的嚴重後果，同時亦無法置喙美國片面施加的反恐政策。

《華盛頓郵報》分析，墨西哥之所以對於「毒梟列名恐怖組織名單」一事如此反彈，一來是擔心「恐怖組織」的標籤，會進一步衝擊外商投資與國際旅遊的招商形象，本國的中產階級也可能因此大舉外遷；二來也擔心反毒戰爭的「血腥熱戰化」，會惡化毒梟內戰的暴力程度；三來則是主權問題牽扯到墨西哥本國的民族主義情緒，特別是當前的川普政權對於拉丁裔的種種不友善態度，都可能讓「反恐」成為了刺激「養恐」的情緒溫床。

川普總統的片面發言，也同時震驚了「狀況外」的美國政府。除了國務院、財政部不太確定「反恐制裁」的範圍，究竟會牽扯到多少金融機構與公司行號；軍方、中情局與聯邦調查局、移民署、緝毒局的職權分配，也都沒預期規劃與權責協調。同時，就算毒梟真的變成了恐怖組織，但墨西哥的毒梟派系又因家族血親與地緣關係而極度龐雜，哪些人是恐怖份子？哪些人不是？要怎樣分辨與判斷，也成為各方一頭霧水的定義困惑。

除此之外，聯邦司法部也暗自擔心，「毒梟恐怖組織」標籤所帶來的連動問題——在當前狀態下，美國不接受「因犯罪集團迫害」的難民申請理由，但卻認可「受恐怖組織迫害」。因此如果毒梟都成了恐怖份子，「依法規定」美國就必須處理成百萬計的海量墨西哥「合法難民」。

與此同時，如果「墨西哥毒梟」足以被列為恐怖份子，那麼哥倫比亞毒梟呢？發跡美國深植美洲的ＭS13呢？俄羅斯黑手黨呢？三合會呢？若此例一開，組織型犯罪與恐怖主義之間的定義，是否會變得更為模糊而危險，美國國家的各種治安工作也得被迫更加軍事化、特務化呢？

另一方面，川普拋出的政策態度，也引發了實務上的定位疑義。因為長期以來，墨西哥政府就不斷要求美方「應同步緊縮金融與軍火管制」，以避免大批軍火兵器源源走私進墨西哥。但對此美方不僅充耳不聞，還打算放寬軍火零售外銷。但若「毒梟成為恐怖組織」之後，這些間接提供毒梟軍火的美國槍械廠商，是否會將被連帶制裁？那些吸毒的、協助下游毒品運送的美國公民，是否也算恐怖份子？「誰是敵人」的定位爭議，也讓混亂的本土各方一時爭辯不可開交。

不過在主流意見高聲譴責的同時，墨西哥本土政壇卻也出現了「支持川普」的異端之聲。像是墨西哥中部的瓜納華托州州長辛輝（Diego Sinhué Rodríguez Vallejo；在野的國家行動黨，AMLO之前的右翼執政黨），就認為：「川普講的沒錯，毒梟就是恐怖組織！」

「我認為把毒梟列入恐怖組織清單，是再適合不過的決定。」辛輝表示，「不然你說嘛，我們還能拿這些惡人怎麼辦？正常人會胡亂殺人、分屍平民嗎？正常人會把屍體大卸八塊，遊街示眾嗎？正常人會用暗殺手段刺殺官員警察嗎？所以說了嘛，難道他們難道不是對民眾散播恐懼嗎？」

「如果這樣都不算恐怖主義，請問甚麼才是『恐怖主義』？」其轄區州內才正發生毒梟火拼，封堵高速公路的辛輝反問：「墨西哥政府還有什麼反毒方法嗎？對我來說，前線執法就需要一切可能的支持。我們的敵人很明確，就是那些以犯罪與暴力奪取權力的幫派份子。」

「要管他們叫什麼我無所謂，我們需要一切可能的資源幫助——只要能徹底殲滅這批毒梟，要用什麼方式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