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取消和談塔利班：波頓槓上龐佩奧，白宮的「阿富汗分裂」

【2019. 9. 09 美國／阿富汗】

川普取消和談塔利班：波頓槓上龐佩奧，白宮的「阿富汗分裂」

「與魔鬼共騎，是否為『和平』的必要之惡？」美國總統川普7日晚間突然透過Twitter，「緊急取消」原訂本周與阿富汗總統、阿富汗塔利班領導人在大衛營「秘密舉行」的「阿富汗三方和會」，以懲罰塔利班5日炸死了一名美軍82空降師士官長。消息傳出後，塔利班也於8日發出嚴厲譴責，威脅「川普的不守信用」，必將使美國付出更慘痛的戰爭代價。但華府方透露，川普的中離決定，其實是因為國務卿龐佩奧（Mike Pompeo）與國家安全顧問波頓（John Bolton）的分裂暗戰——龐佩奧認為，與塔利班化敵為友，是美國退場阿富汗的唯一機會；但鷹派波頓卻堅持美國撤軍不需塔利班擔保，反不斷狙擊龐佩奧的和談，「弱化了美國的反恐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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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三方和會的破局，始自於9月7日晚間川普的「自揭推文」。內容中，川普先是震撼性地坦承，自己原本已經同意將在9月8日，於馬里蘭州的總統山莊「大衛營」（Camp Daivd），秘密接待受邀訪美的阿富汗總統加尼（Ashraf Ghani）與「阿富汗塔利班的核心領導團隊」。

根據三方的初步協議，美國同意逐步撤軍，目前駐阿的1萬4,000兵力，將於2020年初撤走三分之一；與此同時，阿富汗政府軍與塔利班也將同步停火；過去曾「窩藏恐怖主義」的塔利班，則將配合殲滅蓋達組織（al-Qaeda）與伊斯蘭國阿富汗支部（Daesh）的「反恐任務」。

川普表示，這場「大衛營密會」原本將是阿富汗和平談判的關鍵時刻；但他發現，塔利班在磋商和談同時，卻仍不斷擴大攻勢、埋伏美軍，9月5日甚至在首都喀布爾炸死了美軍82空降師士官長艾利斯．巴雷托（Elis Angel Barreto Ortiz）——兩手策略、討價還價的惡意舉動，讓美國政府完全不能接受。因此川普才決定緊急取消三方和會，以鞏固美方「不惜繼續戰鬥」的政策姿態。

儘管美國－阿富汗－塔利班的和平談判，已持續了10個月，9月初三方才勉強達成「基本共識」；但川普的「揭密推文」，仍震撼了世界——因為大家都不知道「塔利班真的要來美國簽字」、「在血戰18年後，美國總統當真要邀請血海死敵共進晚餐？」

大衛營和會腰斬後，塔利班也於9月8日發出用詞激烈的強烈聲明，除了強烈譴責川普的「言而無信」，也揚言「美國一定會後悔，他們將付出更慘烈的戰爭代價」。

塔利班方面表示，過去10個月的談判磋商，三方並未設下具體的休戰前提；當川普為了巴雷托士官長大動肝火的同時，美軍一樣也沒有暫停交戰，「上千名塔利班戰士、無辜的阿富汗平民，也正被美軍轟炸給殺得死無全屍。」

白宮內部向《華盛頓郵報》透露，邀請塔利班訪美、並在大衛營祕密簽約的想法，是由「川普總統本人」所發起。川普認為，在當前的和平僵局之下，「他非常自信自己的『談判魅力』」，並期待能透過一個驚喜成果，在2020選舉年前，結束這場「美國歷史上最漫長的戰爭」。

然而川普的大衛營安排，在一開始就阻礙重重。因為雖然美國國務院的首席談判官，已在8月底與塔利班代表達成初步協議；但過去幾個星期來，阿富汗官軍與塔利班的戰火卻越打越兇，雙邊不僅在東北方大城昆都士殺紅了眼，首都喀布爾也連番遇襲。

除此之外，塔利班方面雖對「大衛營邀約欣然允諾」；但他們卻要求「三方應該先公開立約，才願意與川普總統相會」。誰知對此，川普團隊卻大為惱怒，因為總統本人期待的是「收割成果」、打造自己主導談判的驚喜。若是三方提前立約，那麼川普破格邀請塔利班前來大衛營的舉動，反而會居於被動、顯得「諂媚討好」。

雙邊的僵持，一直持續到了9月5日——一枚由塔利班設伏的土製炸彈，在首都喀布爾炸死了巴雷托士官長後——川普團隊的自此全面逆轉。到了9月6日，白宮就已決定「中止大衛營和會」的決定；之後，川普又認為「密會流標的消息，與其讓塔利班洩露操作，不如自己先聲奪人、主動揭示」，因此整件祕密談判的交涉，才會在9月7日上網公開。

「和平協議只是被推遲，不是破局。」川普取消會面後，接下來就不再回應阿富汗問題，負責善後、收尾輿論質疑的責任，也就落到了主導阿富汗和談的美國國務卿——龐佩奧——的頭上。龐佩奧表示，自己認為美國撤軍的進度「不會受到影響」，並堅稱「目前在阿富汗戰場上，美軍才是居於上風、壓制塔利班的優勢方！」

然而硬著頭皮出面善後的龐佩奧，則尷尬地顯示出了白宮內部的另一層問題。根據《華盛頓郵報》報導，在塔利班和談問題上，白宮團隊陷入了「極為明顯而白熱化的路線對立」——之中，支持與塔利班簽約的鴿派，是以國務卿龐佩奧為首的外交體系；但說服川普腰斬大衛營和會、中斷與塔利班和解磋商的，則是由國安顧問波頓、與一幫高階退役將官所組成的「反恐鷹派」。

《華盛頓郵報》指出，在過去10個月內，川普都把阿富汗對策全權託付給龐佩奧處理。其命令的基本目標，就是希望能在2020年總統大選前「結束戰爭」、或推出一個明顯可行的終戰時間表。在這段時間，龐佩奧也藉著阿富汗即將於2019年9月舉行總統大選的機會，藉故施壓阿富汗總統加尼，並透過卡達、巴基斯坦方面的外部斡旋，與塔利班領導進行密集而高強度的「直接談判」。

對於龐佩奧來說，在18年的苦戰後，美國已經確認「無法武力殲滅塔利班」，因此除了與之和平共存、將之納入民主體系之外，「美國幾乎沒有其他的路線，能擔保美國撤軍後的『阿富汗和平』。」但對此，一向以好戰聞名的國安顧問波頓，卻極其不以為然。

波頓認為，與蓋達、伊斯蘭國關係曖昧的阿富汗塔利班，是「不可信的奸詐對手」。如果美國承認塔利班的合法性、並在對等位置與之和談，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阿富汗中央政府，則將因邊緣化而迅速土崩瓦解。屆時阿富汗將重新成為塔利班的國家，「辛辛苦苦18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狀況，也將讓美國十數年來的軍事投入化為烏有。

「如果需要撤軍，美軍大可自己決定數量，沒必要像現在一樣『徵求塔利班的同意』!」波頓認為，在阿富汗駐軍問題上，美軍應保留單方面的進出決策權。美方應該做的是，逼迫塔利班承認阿富汗中央政府的合法性、並讓中央政府代替美國與塔利班締約，而不應該走龐佩奧的「自失立場」、「自我箝制」的直接談判路線。

《紐約時報》也報導，在阿富汗問題上，龐佩奧與波頓的路線對立，已到了難以收拾的尷尬處境。在過去10個月內，龐佩奧不斷試著孤立波頓的發言；但波頓卻屢屢無視對應層級，直接在無知會國務卿龐佩奧的狀況下，致電施壓國務院的塔利班談判代表，並隔空偕同多名軍方退役將領——包括在阿富汗戰功彪炳，但最後卻因向婚外情對象洩漏軍情機密而前程盡毀的美軍名將裴卓斯（David Petraeus）——施壓川普「心戰喊話」。

波頓的狙擊策略，最終成功地取得了川普的信任——據信，川普透過Twitter公開大衛營密會的決定，也與波頓的煽動性建議有關——但在密會曝光後，來自美國政壇的各方騷動，卻進一步限制了龐佩奧繼續與塔利班談判的政治空間。

「一直以來，大衛營都是美國領袖們與盟軍會面，商討如何殲滅蓋達的重要場域。」美國眾議院的鷹派代表人物，麗茲．錢尼（Liz Cheney，前副總統錢尼之女）如此表示：「18年前，正是塔利班的支持包庇，才讓蓋達有機可乘，在我國本土殺死3,000美國人、發動911恐怖攻擊...現在塔利班想要侵門踏戶？耀武揚威地進入大衛營？門都沒有！我們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