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女權法西斯！」韓國電玩業的仇女大獵巫

【2018. 4. 14 南韓】

「消滅女權法西斯！」韓國電玩業的仇女大獵巫

玩遊戲也要對開發者身家審查？近幾周來，韓國電玩產業圈內掀起一波嚴重的性別論戰，著名線上遊戲開發商IMC Games，上月月底社內的一名負責遊戲美術設定的女性職員，因在個人社交網路上「按讚女性主義論壇」，而遭韓國玩家們以散播「仇男女性主義謬論」為由「洗板抗議」。事發之後，IMC Games社長——以製作《仙境傳說》聞名的「RO之父」金學圭——卻要求該名女性員工應為自己「散播且支持仇恨言論」向玩家道歉。

近期因開發《救世者之樹》而知名的IMC Games，是在今年3月底遭遇了這場公關風暴，一位作為「事主」的女性開發者，被部份遊戲玩家們發現其個人社群帳號，時常在線上女性論壇「Megalia」活動並按讚數則嘲諷男性沙豬的貼文。大量憤怒的男性玩家，因此向IMC Games發動洗板與抵制攻擊，指責該員「支持噁心的仇男主義」、「女權癌」，並要求開發商立即開除她，以示道歉。

風暴延燒後，IMC Games社長金學圭，也透過媒體出面「滅火」。金學圭表示，遭遇投訴風波後，自己約談了該名設計師，確認「她沒有加入或贊成Megalia的行動」，只是一時腦充血、行為失當而已，因此公司內部雖有「懲處」，但也會給她機會道歉並取消追蹤不當社團，希望玩家們能「原諒」這起事件。

然而金學圭與IMC Games的處置方法，反激怒了眾多韓國女性，包括遊戲開發者工會、婦運團體、以及韓國民主勞總，紛紛對IMC Games「侵害員工勞權與思想自由」的行為，發出最強烈譴責。相關團體甚至上書青瓦台請願，要求政府懲戒這種明目張膽的職場性別歧視與言論打壓。

逆轉的風向，再度壓垮IMC Games。最後，金學圭也在3月27日透過Twitter再次道歉，並在聲明公司「反對任何與韓國正向社會價值相違的任何舉止」後關閉個人帳號。

Megalia是韓國著名的基進女性主義者論壇，也是不少網友仇視的形象標籤。其成立與遭受針對的緣由，是在2015年韓國爆發MERS 中東呼吸症候群冠狀病毒時，因一場「網路戰男女風波」而起。

MERS高峰期間，韓國論壇DC Inside的疫情資訊板上，曾傳出兩名名前往香港旅遊的年輕韓國女性，在出現疫情症狀後，卻不願放棄購物行程而拒絕接受隔離。相關討論激起論壇鄉民的怒火，但許多男性使用者的指控，卻開始走向「韓女不意外」、「腦殘泡菜婊」等，基於刻板印象的仇恨辱罵。

面對DC Inside的言論爆衝，韓國女性網友也開始聚眾，展開「鏡像化言論反擊」，各種「魯蛇泡菜男」、「6.9公分短屌韓男」（後來成為Megalia網站符號）的口水戰爭霎時無法收拾。但最後，DC Inside卻以和平理性言論禮儀為由，封鎖若干女權派帳號，並將泡菜男一詞設為禁用詞。憤怒的女性使用者於是紛紛出走，另外開設「Megalia」論壇。

Megalia的名字來自於MERS與挪威的諷刺小說《伊加利亞的女兒們》（Egalia's Daughters）。該書敘述，在一個名為伊加利亞的「女權法西斯世界」，男性只是弱勢、從屬、無用的洩慾工具，一名亟欲獲得自由的男子秘密加入「基進男權社團」、試圖推翻「女性主義霸權」的諷刺故事——而繼承名字的Megalia，也沿襲小說的諷刺，以極端尖銳、甚至帶有攻擊性的鏡像言論，與眾「父權沙豬」展開一連串的網路罵戰。

儘管Meglia堅稱論壇的攻擊性風格，是相對於男性沙文主義者的反諷投射。但幾次網路論戰下來，許多攻訐連署卻時常演變成仇恨互罵、甚至觸發法律問題；此外，所謂「父權支持派」的網友，也指控Megalia是「女權邪教」，而同步於網路社群——特別是遊戲產業內——展開獵巫行動。

2016年8月，由韓國電玩巨頭Nexon營運的線上遊戲《封印者：CLOSERS》，其遊戲角色的配音女聲優金自妍，突遭玩家「起底」，指控她上傳的一張照片，穿著Megalia為了籌集訴訟官司而製作的「女孩不需要王子」T-Shirt，是支持仇恨團體。之後，儘管當事人否認曾參予Megalia活動，但海量湧入的投訴意見，卻讓Nexon選擇「即刻資遣」——不僅直接開除這名聲優，還將她的聲音資料從遊戲中完全刪去——以平息眾玩家的憤怒。

《法新社》指出，Nexon開除事件，為遊戲產業吹響了「獵巫號角」，極端的網友們自此日以繼夜地對業內的女性工作者，展開一連串的起底與檢舉（他們宣稱Meglaia也會以網路黑函，迫害被指控的「沙豬」，因此以牙還牙只是剛好而已）。

像是今年年初，另一家遊戲開發商Smilegate，也因類似的檢舉事件，而移除了一名受控女性美術的所有作品內容。各家電玩業者，也紛紛頒布「內規」，要求女性員工「務必謹言慎行」，不得私下按讚、訂閱任何女權主義相關的網路內容，以免「不必要地惹火玩家」。

報導表示，擁有先進電競產業的南韓，目前是全球第6大的電玩市場，全國超過6成5的女性「有打電動的習慣」，總玩家數中，也有42%是女性；但電玩圈內的女性工作人口，卻只佔整個產業的4分之1。

不過市場研究普遍認為，雖然市面上的遊戲，大多以男性取向為主，但女性玩家在線上遊戲、手機遊戲中，「課金」與平均投入時間的意願與比例，卻明顯比男性來得穩定。因此眾多調查都建議：「女性電玩」，將會是遊戲產業亟待開挖的下一個金礦。

「這些極端玩家對於女權運動的攻擊，已經到了捕風捉影的地步。那怕是沾染了Megalia的影子，都會遭到他們瘋狂的轟炸。」一名匿名的資深遊戲產業經理向《法新社》表示，由於電玩市場的競爭極為激烈，那怕是一丁點的負面影響，都可能讓一部好的遊戲遭遇營運重創，因此業界寧可開除員工息事寧人，也不願搧風點火、冒著風險與極端網友對幹。

「員工私下、與工作無關的個人思想，本不應該遭遇職場處分——這應該是常理通則吧。」另一名匿名的南韓遊戲公司CEO表示，「但當前在這個產業中，特別是對女性，這種常理卻是不被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