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3. 13 德國】

死亡機器的小齒輪： 「奧斯威辛記帳手」96歲入獄前逝世

「我是無辜的。」奧斯威辛集中營的駭人歷史已過去70多年，無論是受害者、旁觀者，還是加害者，這最後一批面對納粹罪行與道德辯駁的人們，如今大多離世或已年邁；之中，據《明鏡線上》昨日報導，前納粹黨衛軍下士、「奧斯威辛集中營記帳手」——奧斯卡．格勒寧——上週五於醫院逝世，死時96歲。然而，獲罪的格勒寧，直至死亡的那一刻，都未曾走入監獄的大門。

《BBC》報導，奧斯卡．格勒寧的父親是個激進的國家主義者，或許受家庭背景影響，少年時便加入希特勒青年團的格勒寧，在二戰爆發後，決心追隨祖父腳步、成為德軍「精英」的一份子，於1942年加入納粹黨衛軍（Waffen SS），同年並前往位於波蘭的奧斯威辛集中營工作。

當時年僅21歲的格勒寧，因17歲時曾在銀行接受行員訓練，於是在集中營負責記帳工作，也因此被媒體稱作「奧斯威辛的記帳手」。那些剛抵達集中營、不明所以的猶太人，會由格勒寧清點並沒受其現金、值錢物品與行李箱，再上繳柏林總部。一直到1944年，他被送往前線，成為英國戰俘前，格勒寧都是奧斯威辛的「把關人」之一。根據估計，有超過1百萬的受害者死於奧斯威辛集中營。

戰後獲釋的格勒寧，悄無聲息地回到家鄉下薩克森邦，在一家玻璃工廠工作，直到退休。數十年過後，當新納粹主義者大肆宣稱，「大屠殺與集中營不存在」時，低調度日的格勒寧，意外地打破沉默，駁斥並表示自己便是見證過集中營存在的守衛之一。

「我看過那些毒氣室還有焚化爐。」格勒寧在2005年BBC的記錄片《Auschwitz: the Nazis and the "Final Solution"》中陳述。除此之外，他也曾談及參與納粹焚書、目睹黨衛軍殺死嬰兒、慘忍對待牢犯的行為「怵目驚心」。但格勒寧強調，他從未直接參與過謀殺猶太人，自己僅是「其中一個小齒輪」，2005年時他向《明鏡周刊》表示：

格勒寧的自白，在德國激起千層浪，因為鮮少有沾染納粹歷史的人，願意公開談論集中營的事，尤其是自己曾身處其中。

2015年7月，德國法院判決，格勒寧曾協助納粹，謀殺至少3萬猶太人的罪行成立，判處四年徒刑。在判決法庭上，格勒寧向法官陳情：

他表示，當時他相信，殺死猶太人、甚至猶太孩童，是「對的事」——

「政治不是兒戲，在政治中，服從等於支持。」主審法官Franz Kompisch回應，格勒寧作為「死亡機器」的一環，幫助集中營運作順暢，助紂為虐的行為應當有罪。而該項判決，也彷彿隱隱與猶太裔政治哲學家漢娜．鄂蘭所謂「平庸的邪惡」、認為不思考是為一種邪惡的思想遙相呼應。

格勒寧案在德國戰後納粹罪行的判決上，有其特別意義。奧斯威辛集中營有約6,500名黨衛軍，在戰後倖存；《明鏡》報導，其中，在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僅有29人獲罪、在東德則是約20名，大部分被起訴的納粹幫手，都因缺乏直接謀殺的證據而獲釋。格勒寧則是少數在沒有直接殺害證據下，因「協助謀殺」而獲罪的集中營守衛。此前，僅有2011年的約翰．德米揚魯克案，同樣因在集中營工作而被判罪。

儘管如此，這項判決最終沒有實現。雖然法庭醫生曾表示，年事已高的格勒寧，在適當的醫療照護下入監，健康應該無虞；然而，格勒寧一再上訴並以健康狀況不佳為由，直到上週五他在醫院的病榻中去世，都未入獄。而格勒寧在判決後，曾向下薩克森邦司法部長Barbara Havliza提出赦免聲請，原本將於本周稍晚作出決定。不料，格勒寧卻在可能失去自由之前，先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