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民主站崗？肅清政變後，土耳其的另一種聲音

七月十五號，意想不到的一夜政變結束後，土耳其總統厄多安便開始「清算」國內的反對勢力，目標橫跨軍方、教育界、媒體甚至到商界。對於厄多安的大動作整頓，幾乎所有國外媒體都一致批評為趁機整肅異己，但同一時間，仍有大批民眾支持實施鐵腕政策的土耳其政府；就連周日（7月31日）在德國科隆，也有大批土耳其移民上街聲援厄多安，對比西方媒體批判的立場，有如平行時空。

究竟土耳其人民是怎麼看待這場政變後的肅清？

首先，「民主價值」是不可忽略的因素——土耳其一直將自己定位為一個民主國家。幾十年來，土耳其為了加入歐盟做了許多改革，許多土耳其人相信，土耳其的體制、民主精神跟正在前往的方向，是中東國家的表率，以此為傲。以「軍事政變」奪取政權的行為並不是一個民主國家的作為，對他們來說，政變不但沒有將人民從厄多安的高壓統治中解救出來，反而讓土耳其人的臉丟到國外，貽笑大方。

政變當晚，厄多安利用通訊軟體與記者連線，鼓舞民眾上街與政變軍人對抗；政變平息後，厄多安仍持續號召人民站出來保衛土耳其，讓敵人看看什麼是民意的力量。政府甚至取消伊斯坦堡、安卡拉等城市內大眾運輸工具的費用，希望誘使更多群眾出門、聲援政府。於是，政變開始後的每個晚上，在土耳其各大城市市中心，都可見到群眾聚會，大家使盡揮舞著手上的土耳其國旗，聲勢壯觀。

但是，他們打的口號並不是「挺厄多安」或是「挺執AKP」，而是「為民主站崗」。

軍事政變的政治行為違反民主精神，反而讓「為民主站崗」的口號符合普羅大眾的價值觀，而且還鏗鏘有力。在這樣社會觀感下，土耳其執政黨——正義發展黨（AKP）——也多次用自身的正當性來團結人民；土耳其媒體也以「新婚新人宴客後赴市中心為民主站崗」的標題報導市中心的集會。就當地媒體看來，守護民主價值如同守護國家——如果你是一位愛國人士，更不能缺席每晚的「站崗」。

其次，從去年十月開始，土耳其就深陷恐怖攻擊的泥淖。政變後厄多安將矛頭對準葛蘭（Fethullah Gülen），不留空間地直指他是幕後使者，並視支持葛蘭的群眾為恐怖份子、葛蘭組織為恐怖組織。

葛蘭追隨者遍佈土耳其社會各個階層，其中又以中產階級為大宗，厄多安政權因此從軍、教育、商界開始偵辦，審問並逮捕可疑人士，以及關閉與葛蘭相關的學校、公司等機構；每一步的「清算」，都反映出厄多安意圖徹底清除掉國內葛蘭勢力的決心。

當葛蘭及其支持群眾被與恐怖份子畫上等號後，「反葛蘭」就等同於「反恐」，更加激起土耳其國內支持政府的心——反恐行動刻不容緩，更是現今所有人都必須參與的工作——因此厄多安的大力掃蕩，對於這些民眾而言，是保護土耳其不被恐怖份子趁機而入的正當作為。

土耳其人民的愛國心強烈，越多人站出來參與「為民主站崗」的活動，越是激起人民以土耳其人為傲的自尊心。政變發生時，土耳其共和人民黨（CHP）與民族主義運動黨（MHP）兩大在野黨先後發表聲明，表示支持AKP政權，厄多安也順勢邀請兩黨主席共商政變後的局勢。

土耳其國內不分黨派齊心與叛亂份子作戰，與外界批評執政黨藉機整肅異己的態度形成強烈對比；而這種許久未見的團結，也同時助長執政者的氣焰。

隨著土耳其進入為期三個月的緊急狀態，政府對言論的審查愈發嚴格，上周已有多家新聞社、電視台、廣播電台、雜誌社等被指控與葛蘭運動關係良好的媒體，一一被關閉。儘管如此，目前土耳其國內多數媒體都站在政府那方，每天的頭條都是葛蘭黨羽落入法網等報導。這類的新聞不僅能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在心理層面上，陸續抓到許多「恐怖份子」的消息，更能減輕土耳其人民生活在恐怖攻擊裡的恐懼。

對於支持政府的民眾來說，厄多安雖然手腕強硬，但也確實為土耳其帶來了高經濟成長與現代化，在混亂的時代裡，土耳其更需要一個強人來治理國家。大家擔心的是，一旦這位強人倒下，鄰國各方勢力趁虛而入，國內情勢將會更加混亂，土耳其將會陷入更大的危險之中。

僅持續一夜的政變，在國外媒體看來像是鬧劇一場，甚至因為政變的短暫而讓人不禁懷疑是厄多安的自導自演。但在支持政府的群眾眼裡，是土耳其人打了成功的一仗——團結的力量終究戰勝了恐怖組織、政府成功將傷害減到最低，而恐怖組織的詭計破滅。至於外國媒體毀謗政府的言論，多半被認為是故意分裂土耳其的惡意評論。

無論如何，現在的土耳其人民，只希望有個穩定的生活環境、早日回歸正常生活，任何欲打壞土耳其穩定的意圖都是百害而無一利。如同一位土耳其友人向我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