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工程奪15人命之怒：塞爾維亞逾10萬人抗爭，強人武契奇最大挑戰

【2025. 3. 18 塞爾維亞】

一帶一路工程奪15人命之怒：塞爾維亞逾10萬人抗爭，強人武契奇最大挑戰

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勒街頭在2025年3月15日聚集著數十萬人，齊聲對獨裁總統武契奇（Aleksandar Vučić）政府發出怒吼。這場抗爭因「一帶一路」火車站事故造成15人喪命而起，從2024年11月迄今已經延燒4個多月，起初是由學生主導的和平抗爭，但民眾對執政的塞爾維亞前進黨（SNS）13年治理所累積的不滿一一爆發，演變成歷史性的大規模集會，不斷湧入首都的人潮甚至使得政府為了阻擋更多抗爭者進入貝爾格勒，而取消首都所有公共交通，武契奇可能正面臨領政11年以來最大挑戰。

這場抗議，起於2024年11月1日塞爾維亞第二大城諾維薩德（Novi Sad）的火車站坍塌事故，當時車站的混凝土屋頂突然坍塌，砸中底下的人，事故造成15人喪生，死者除一名北馬其頓公民外，均為塞爾維亞公民。塞爾維亞民眾對政府積壓已久的不滿憤怒就此點燃——塞爾維亞前進黨從2012年勝出總統大選和國會大選之後，一直掌握塞爾維亞政權，當時的黨魁武契奇在2014年成為總理、2017年成為總統，十多年來塞爾維亞最高權力一直牢握在這位專制強人手中，塞國自由度節節下滑、異議者和獨立記者飽經恐嚇和法律騷擾，警察暴力從「巴爾幹屠夫」米洛塞維奇（Slobodan Milošević）時代之後再現。

火車站事故發生後，塞爾維亞民眾將事件歸咎於政府腐敗、疏忽、不遵循建築安全法規而釀禍，強烈要求問責——該工程是在中國「一帶一路」支持下進行的翻新，背景是中國與匈牙利、塞爾維亞簽署重建塞爾維亞鐵路、引進高鐵的備忘錄，負責工程的公司是中國的中鐵集團和中國交通建設集團（武契奇政府與中國極為友好，中國民間對武契奇有諧音「577」的暱稱，2021年武契奇寫祝福賀卡給中國時，還自己署名577）。

塞爾維亞進行大型基礎建設項目時，大多是與中國國有企業合作，當中的合作過程決策嚴重缺乏透明度，是引起民眾不滿的原因之一，另一方面，事故後的咎責，塞國官員也語焉不詳，對於坍塌的屋頂部分是否屬於翻修工程的一部分，官員說法甚至相互矛盾，愈加令民眾憤怒，批評聲浪認為，政府腐敗、監督不利和工程問題釀禍，《衛報》評論指出，火車站事故反映出了塞爾維亞的深層問題：根深蒂固的腐敗、行政低效和裙帶政治。多名高官，包括塞國總理武切維奇（Miloš Vučević）都因此辭職下台，但武契奇始終拒絕讓步。

起初，抗議活動主要由學生領導，抗議者在手上塗滿紅漆，在政府建物留下紅色手印，象徵當局「滿手鮮血」、活動中出現「腐敗殺人」等口號，並要求解散政府以衛火車站事故悲劇負責。

目前為止，活動大致上保持和平，但3月以來卻出現親政府言論，宣稱學生正在策畫「政變」，武契奇也暗示有人試圖要武力推翻他的政府，並將抗議活動稱之為西方情報機構參與的「進口革命」，但對這些說法，他沒有提供任何佐證的證據。

從2024年11月迄今，示威遊行幾乎每日舉行，武契奇政府面臨的局面可能是執政十多年來的最大挑戰，武契奇仍在堅稱他不會屈服於壓力，並一如他長年的民粹路線，將問題訴諸民族主義，將領導者與國家直接連結，在Instagram寫下：「塞爾維亞必勝利！」

3月15日的集會是事件以來最大規模的抗爭，數十萬人湧入貝爾格勒，大批揮舞旗幟的抗議者在市中心擠得水洩不通，警方號稱在抗議活動的頂峰時，抗爭人群達到10萬7,000人，而塞爾維亞獨立媒體（塞爾維亞新聞自由情況極其惡劣，外界多仰賴獨立媒體獲取消息）則表示實際數字要高得多，《法新社》評估抗議人數約在10萬至30萬之間。為了防止更多抗爭者參與集會，各地通往貝爾格勒的鐵路、公車等公共運輸被取消，運輸公司的說法則是「為了安全原因」停擺交通。

集會被稱為「15 for 15」，一語雙關地指涉3月15日的日期，以及在諾維薩德火車站事故喪命的人數。在傍晚時分，抗爭者為死者默哀15分鐘。

示威者吹哨、擊鼓聲響震耳欲聾，抗議橫幅寫著大大的「他已經完了！」字樣，其中一名抗爭者科瓦塞維奇（Milenko Kovacevic）接受《CNN》訪問表示：

另一位示威者希米奇（Dejan Simic）說，大規模集會並不是爭取塞爾維亞民主的最後一搏，他表示：「這只是一切（指武契奇政府的統治）邁向終結的開端，而這個過程我希望盡快結束。」

在3月15日的大規模示威活動之前，武契奇反覆發出警告，並威脅若在抗爭活動中發生任何事件，參與者將被捕、面臨嚴厲判決。數百名警力部署在總統府四周，內政部長達西奇（Ivica Dacic）告訴向國營媒體表示，有13人被拘留過夜，警方另拘留了6名反對派活動家，聲稱這些人涉嫌策劃進行政變。還有一名男子開車撞向貝爾格勒郊區的抗議者，導致3人受傷，該男子也被捕。

在抗爭者當中，則有說法指稱當局使用不明聲波來控制人群，這種說法一度引起恐慌以及調查呼籲，不過塞爾維亞警方、國防部、安全機構和政府都堅決否認使用聲波砲。

3月15日的示威之後，抗爭者與警方爆發零星衝突，主導抗爭的學生表示，已經無法保證安全。至3月17日，貝爾格勒街頭已經清理，抗議者也在考慮下一步行動。貝爾格勒政治學院院長科瓦切維奇（Maja Kovacevic）向《法新社》分析：

貝爾格勒安全政策中心政治分析員茨維伊奇（Srdjan Cvijic）則補充：

但在國際社會的態度上，仍相對謹慎、未有如塞爾維亞國內樂觀，歐盟和聯合國在3月15日集會前均呼籲政府尊重示威權利。過去4個月的漫長抗爭中，西方政府的態度一直猶豫不決，部分原因是他們希望與武契奇建立良好關係，以期將他引離親俄路線。

另外武契奇與美國總統川普的關係也經營得不錯，他批准了在貝爾格勒興建一間川普國際大飯店（Trump Hotel），另外此前他在3月會見川普之子小川普（Donald Trump Jr.）時，小川普附和了塞爾維亞政府「抗議活動由外國資助」、「煽動政變」的說法。

文／賴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