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與澤倫斯基的白宮翻臉之後：英法號召「自願聯盟」保衛烏克蘭

「在全球震驚的白宮翻臉事件後，烏克蘭能從歐洲得到多少支持？」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y）在2月28日訪問美國白宮，結果原先算是平靜的會議，卻在尾聲與美國總統川普、副總統JD范斯之間翻臉爭執，讓美烏礦產協議破局、難堪收場。這場表現「非典型」的會議引起國際震驚，也讓擔憂烏克蘭未來的歐洲盟友更加焦慮。英國首相施凱爾隨即邀請澤倫斯基訪問，送暖之餘又邀集歐洲多國領袖召開安全峰會，並承諾加強援助烏克蘭。施凱爾提出將組成「自願聯盟」保障烏克蘭的永久和平。

美國與烏克蘭的協議在白宮戲劇性破局之後，歐洲國家對於烏克蘭和平的變數更感焦慮，以英法為首的歐洲國家接連公開聲援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而英國首相施凱爾（Keir Starmer）先是在3月1日於倫敦邀請澤倫斯基會面，當面表達英國堅定支持的立場；與前一日在美國白宮最後遭受到的待遇不同，澤倫斯基訪問英國時得到熱烈的支持、還有英國國王查爾斯的邀請會面，讓英國媒體解讀有「送暖」的意味。

隔一天3月2日，施凱爾在倫敦召開「烏克蘭與歐洲安全峰會」，共有18名歐洲各國代表參加，其中也包括法國總統馬克宏、義大利總理梅洛尼、德國總理蕭茲、歐盟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其他還有波蘭、瑞典、芬蘭總理，以及先前與川普爭執不斷的加拿總理杜魯道等人。會議的重點是烏克蘭的安全與和平方案，同時施凱爾、馬克宏以及澤倫斯基三人也藉這個機會舉行了三方會談。

▌英國緊急高峰會，加強對烏克蘭的援助

「今天，我們站在歷史的十字路口上——」施凱爾在在高峰會後如此表示，並且重申各國必須團結採取行動幫助實現烏克蘭的永久和平。這場高峰會已經確認4個共識：

（1）繼續提供烏克蘭軍事援助、繼續施加對俄羅斯的經濟壓力。

（2）任何和平協議都須保障烏克蘭的主權和安全，所有和平談判都要有烏克蘭的參與。

（3）若和平協議達成，將會強化烏克蘭的防禦能力，以預防未來的任何入侵威脅。

（4）將建立「自願聯盟」來捍衛烏克蘭的和平協議，並保證其後續的和平。

在援助方面，英國與烏克蘭簽訂協議，內容除了加碼提供16億英鎊（約新台幣663億）援助之外，也讓烏克蘭可以出口融資的方式向英國購買軍事裝備。然而軍事援助是否包括派遣維和部隊？尤其是高峰會確認的共識之一：若達成和平協議、未來會繼續強化烏克蘭國防——是否意味著會有歐洲各國的武裝部隊駐軍烏克蘭？目前僅只有英國和法國表示「願意向烏克蘭派遣地面部隊」來阻止俄羅斯入侵，但都還沒有進一步的具體細節。

▌重新武裝歐洲？將組「自願聯盟」保護烏克蘭

而國際注目的第4點「建立自願聯盟」，目前同樣僅止於提出構想。「自願聯盟」（Coalition of the willing）是一種臨時性的國際聯盟，基於特定的政治或軍事目的，由成員國家依據各自的意願加入組成。通常會以聯合國認可之目的為主（例如區域安全的維和、衝突平定等等），過去美國總統小布希在2003年邀集各國向伊拉克發動戰爭，其性質就與「自願聯盟」的號召相似。

施凱爾在本次峰會後也號召支援烏克蘭的自願聯盟，不過當前只知道目的是「保障烏克蘭的和平」，但聯盟會有哪些成員國加入、以及具體的戰略方案等，還有待日後的發展。施凱爾沒有透露自願聯盟的細節，但對外的回應表示：「將會有一支由歐洲和其他夥伴組成的部隊」。而歐盟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也說：

微妙的是，本次倫敦召集的高峰會，與會的國家皆是北約成員國；雖然目前尚未確定哪些國家會加入自願聯盟，但施凱爾另闢蹊徑要組成聯盟，似乎也有繞開現行的北約架構的意味。而施凱爾在會後對外發言再次強調，這些計畫和努力仍需要美國的大力支持。儘管川普政府現在的立場，與烏克蘭和歐洲盟友的期待不同，但施凱爾並不打算排除美國參與的可能性。也正因為並沒有徹底放棄川普，所以也有歐洲外交官員向《Politico》表示，澤倫斯基還是需要想辦法與川普修復關係、重新回到談判桌上：「目前的狀況是英法兩國已經在加強主導，但背後的行動邏輯還是在於美烏的礦產協議，能讓美國在烏克蘭獲得股份和商業利益，從而提供一定程度的保護。」

在倫敦的安全會議過後，預料3月6日歐盟的特別高峰會將有更多明確的消息。當前的歐洲形勢，在各家外媒的分析都指出在受到川普的刺激、對烏克蘭未來的不確定性增強後，歐洲的焦慮感也明顯變強。此後歐洲能強化到何種地步、英法會如何主導和平協議仍有待觀察。在倫敦的會議之前，波蘭總理圖斯克（Donald Tusk）在前往開會前的記者會上，強烈表態歐洲應該團結對抗俄羅斯，而非仰賴美國的奧援；圖斯克以人口數量為例，認為人口總數更多的歐洲可以自求多福：

▌從平靜到翻臉的白宮會談，發生什麼事？

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在2月28日中午造訪白宮，親自與美國總統川普會面討論美烏礦產協議，換取美方繼續支持對俄戰爭。美方代表還包含副總統范斯（JD Vance）國務卿盧比奧（Marco Rubio）率領，成員包括國家安全顧問華爾茲（Mike Waltz）、財政部長班森特（Scott Bessent）與商務部長盧特尼克（Howard Lutnick）等人。烏克蘭方則由烏克蘭駐美國大使馬爾卡羅娃（Oksana Markarova）陪同。

在會面之前，川普已多次公開批評澤倫斯基不知感恩，包括指責他未能在3年前就阻擋俄羅斯入侵，更在社群上直接稱澤倫斯基「獨裁者」，只因他在戰爭下延遲了大選（但「獨裁者說」在澤倫斯基來訪前，川普被記者再次提問時，川普改口「不記得有這樣說」）。因此，各方原本對「川澤會」不甚看好，憂心澤倫斯基會遭川普「洗臉」。就連川普盟友、支持援烏的共和黨聯邦參議員葛蘭姆（Lindsey Graham）也在歡迎澤倫斯基時再三建言：「絕對不要上鉤，別為了安全協議起爭執」。

正式會面時，根據知情人士向《紐約時報》透露，起初的會談還沒有記者進入，前8分鐘雙方態度還算誠摯。雖然協議內容沒有正式公開，但烏克蘭先前已成功令美國捨去原先要求的5000億美元投資回饋，改為共同建立一個烏克蘭重建基金，當中一半資金由烏克蘭提供的國有礦產、油氣等產業收益來支出，各國再依照投入資金比例分配所有權。儘管美方從頭到尾沒有承諾提供軍援、也拒絕談論烏克蘭加入北約一事，但至少協議包含「美國希望烏克蘭擁有自由、主權與安全」等字面內容，對烏克蘭而言情勢稍有好轉，而美國或許稍有妥協。

然而，根據報導，當記者出現並開始提問，現場氣氛隨之緊繃起來，有記者追問美國會否提供烏克蘭安全保證，川普明顯感到惱火。但最終點燃衝突的導火線是一位來自波蘭的記者提問，他提及幼時在蘇聯威逼下，波蘭人如何崇拜美國所代表的一切，尤其是能與蘇聯抗衡。接著這位記者詢問川普，為何看似與俄羅斯總統普丁更親近，川普立刻反駁，強調自己與烏俄雙方都有來往，都是為了「達成協議」。

此時，美國副總統范斯不再靜默，突然強硬插話。范斯指出美國總統（指前總統拜登）曾經公開批評普丁，但普丁隨即入侵烏克蘭，現在川普政府不會再放狠話，而是走「外交途徑」解決問題。范思的插話激起了澤倫斯基反應，他強調俄羅斯早在2014年佔領烏國土地（克里米亞戰爭），期間烏克蘭與歐洲領袖也曾和普丁簽署停火協議和換俘協議，但普丁最終仍未履行承諾。澤倫斯基同時強調，2014至今美國輪換過歐巴馬、川普、拜登再到川普四位總統，沒人能阻止普丁，他不悅地反問范斯「你所謂的外交是什麼樣的外交」？

澤倫斯基的詰問也讓范斯大為不滿，開始攻擊他的態度，批評他不夠尊重美國政府，質疑烏克蘭在戰場上人力不足等問題。澤倫斯基則試圖拉近同理心，他表示戰爭本來就會帶來許多問題，美國受到大洋之隔還不曾感受戰爭衝擊，但未來有可能感受到。這一回答再度激怒川普，雙方陷入互相搶話的唇槍舌戰，川普斥責澤倫斯基「你沒有資格決定我們如何感受」，更直言「你的處境不妙，你手上沒有任何籌碼」。

澤倫斯基對此回應「我們從戰爭的最開始就努力堅守國家，我們一直是孤軍奮戰。」而范斯也不肯放過，他再度質疑澤倫斯基不曾對川普表達感謝，儘管澤倫斯基一開始已經表達謝意，他也馬上重申感謝，但川普堅持「沒有我們，你們不會贏」，並批評澤倫斯基不想停火。澤倫斯基回應烏克蘭當然希望停火，只是需要安全保障，可是川普繼續堅稱「你沒有籌碼」，強調烏克蘭總統必須「調整態度」，展現更多謝意。此時再有記者詢問若普丁違反停火協議怎麼辦，川普回答，普丁或許會違反與歐巴馬、拜登的協議，但不會對他毀約。

最後，川普的語氣已變得十分強硬，重申澤倫斯基「不懂感激，這一點很不好」。川普最後甚至表示「今天這樣，會是一場很棒的秀」。隨即結束了會談，即刻請人將澤倫斯基護送出去。未談完的協議也沒有簽署，白宮還取消了午宴和聯合記者會。

▌不歡而散之後...各界的反應？

川澤會不歡而散，恐怕是近代史上美國總統與他國領袖鬧得最難看的一次。澤倫斯基事後接受福斯新聞訪問時並未道歉，但表示「很感謝美國支持，對（爭執）感到遺憾。」他也在社群寫下：「感謝美國支持，感謝這次訪問...烏克蘭需要公正且持續的和平，我們正在努力。」澤倫斯基後來受訪時再次表達尊敬川普和美國人民，「我不想失去和美國這個偉大夥伴。」澤倫斯基認為，他和川普的關係還能修補。

儘管如此，美烏口角的激烈程度令各界瞠目結舌，反應相當複雜。對烏克蘭與歐洲而言，與美國爭執顯然不利大局，烏克蘭大使馬爾卡羅娃在會議上低頭掩面的無奈畫面被網友瘋傳，烏克蘭總理、外交部長、武裝部隊總司令等各部會官員紛紛力挺澤倫斯基，肯定他有勇氣「捍衛烏克蘭人民的榮譽」。

而在歐美，幾乎所有重要國家如歐盟、英國、德國、法國、義大利、波蘭、捷克等十多國領袖都出言讚許澤倫斯基，雖然沒有直接批評川普，至少重申「俄羅斯是侵略者」的立場。

但在莫斯科，俄羅斯政府似乎非常享受「川澤會」的戲劇性發展，俄羅斯外交部發言人扎哈羅娃（Maria Zakharova）還說，川普和范斯沒有揍澤倫斯基已是「奇蹟般的克制」。俄國現任國家安全會議副主席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更以極為難聽的話語嘲笑澤倫斯基，「第一次，川普對這個小丑說了實話：烏克蘭是冒著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風險玩火。這頭不知感恩的豬被豬圈主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很有用，但還不夠，我們必須阻止提供這個納粹機器（指烏克蘭）更多軍援。」除了俄羅斯讚許之外，右翼的匈牙利總理奧班也公開稱讚川普為和平而努力。

至於美國國內，民主黨與其支持者多數批評川普和范斯的無禮，民主黨聯邦參議員里德（Jack Reed）批評，正副總統「殘酷無情的舉動嚴重損害了美國地位」，而川普和范斯告訴全世界美國不值得信任的，「對手和盟友都會記住這一點」。而共和黨官員與議員力表支持川普，先前叮囑澤倫斯基勿與川普吵架的參議員葛蘭姆，亦在受訪時不滿表示澤倫斯基應該下台、換個人來談，或是他自己要改變態度。「橢圓形辦公室發生的一切很不尊重（美國），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跟澤倫斯基談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