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汽車撞死的「灰熊399號」：美國黃石峽谷最受歡迎的灰熊大使

文／王穎芝

「死亡是如此決絕，生命不能重來...永遠緬懷399號，是我們的責任。」10月22日，美國懷俄明州大提頓國家公園宣布令人傷心的消息：極受民眾歡迎的母熊「399號灰熊」，不幸遭汽車撞擊而當場死亡，這頭28歲母熊一生至少產下18隻幼熊，帶著孩子散步的溫馨模樣早已烙印在全球粉絲心中。她的遭遇也凸顯出美國灰熊數量回升、復育成功的勵志故事背後，卻也面臨人熊衝突加劇的矛盾處境。

大堤頓國家公園（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10月23日表示，「399號灰熊」（Grizzly No. 399）前一晚在斯內克河峽谷（Snake River Canyon）附近的高速公路行動，結果遭一台車輛撞上，幾乎是當場死亡。據稱當時她的身邊還帶著一隻幼熊，雖然沒有受傷，但可能受到驚嚇而逃走，目前園方還無法確認幼熊行蹤。

死訊一出，立刻引發懷俄明州民眾與全球許多網友的哀痛，「399號灰熊」的Instagram立刻湧入數千則心碎留言。399號灰熊是一頭至少28歲的母熊，長期活躍在當地野外。野生灰熊平均壽命約20至25年，而399號不僅特別高壽，還幾乎年年產子，因此也成為黃石大峽谷一代最著名的「高齡產婦」。

每年春天，愛好生態的民眾與科學家都會密切監看399號的巢穴，想知道她是否又生了小熊、生了幾隻等等，一有好消息就會發布上網——399號灰熊也擁有自己的Facebook、Instagram與X帳號，吸引世界各地的「追熊族」關注。經常有民眾或攝影師目睹399號帶著小熊，拍下熊母子在野外悠閒移動的身影，網路流傳許多399號的美照，也令大眾對她的情感更加深厚。

399號深受喜愛的程度，不僅被稱為「灰熊大使」，甚至有人出版以399號為主角的兒童繪本；《美國公共電視台》（PBS）也曾拍攝一系列名為《灰熊399號：大提頓女王》（Grizzly 399: Queen of the Tetons）的紀錄片劇集，多達11集。

《衛報》報導，399號的耳朵被人類掛上了識別牌，她也不害怕人類，常常出現在公園內的馬路上，造成汽車回堵以及興奮觀看的人潮，網路上甚至還有「#熊塞車」（#bearjam）的標籤。科學家普遍認為，這是399號避開公灰熊的策略之一，因為公灰熊可能殺死母熊上一胎所生的小熊，藉此刺激母熊發情並與其交配。而為了保護孩子，399號選擇生活在更接近人類的地區，不料也是這個策略，令她遭遇殺身之禍。

事發地點的林肯郡警署，巡邏副警監史戴參巴赫（Patrol Lt. John Stetzenbach）24日表示，根據399號遺體的傷勢及汽車毀損程度來判斷，肇事駕駛當時的時速應為每小時55英里（約時速88公里），符合該路段的最高速限，並沒有超速駕駛跡象。史戴參巴赫表示，駕駛是在通勤下班的路上撞到母熊，但調查顯示純屬意外。警方強調不會公布駕駛的個人資訊，以免他遭到悲傷的愛熊民眾騷擾。

灰熊（Grizzly bear／Ursus arctos horribilis）是棕熊亞種之一，主要分布於阿拉斯加、加拿大西部與美國西北部，是北美最常見的熊之一。母灰熊通常一年生產1至4隻幼崽，平均為2隻。而399號自從2004年開始被監測以來，她至少生產過8胎、共計18隻幼崽，包括2020年一口氣生下4隻小熊，繁殖力相當驚人。399號直立時約2.1公尺，體重約為180公斤。

許多曾關注過399號的人，近幾日紛紛在社群網站留下悼念文章。大提頓公園生物學家史瓦伯迪森（Justin Schwabedissen）指出，每當399號出現，總會吸引數百名遊客聚集欣賞，許多年輕人都認為「看到野生的熊，還有小熊在花叢裡摔角，是世界上最酷的事」。

導遊貝禮斯（Jack Bayles）也說：「可以說，她是意外的灰熊大使。我現在唯一最擔心的是，人們以後不再對灰熊感興趣。」

黃石峽谷一帶的灰熊保育，曾被視為美國野生動物復育的成功故事。從1970年代《瀕絕物種法》（Endangered Species Act）訂立之後，當地灰熊數量成長近10倍，數量已達上千隻。但矛盾的是，數量回升也代表灰熊與人類社會的接觸機會增加，每當遇到人熊衝突，灰熊往往是輸的那一方。若灰熊侵入獸欄傷害牛羊，官方野保人員通常必須射殺牠們，而民間獵人也會將灰熊誤認成可以合法獵殺的黑熊，或在打獵過程中出於自衛而殺害灰熊。

因此，過去10多年來，灰熊保育地位問題一直處於爭議。美國聯邦政府認為灰熊不再面臨瀕臨絕種的威脅，2006年至2017年之間，曾多次嘗試將灰熊從受保護物種名單上移除。共和黨資深議員麗茲錢尼（Liz Cheney）還曾批評保育人士「企圖毀掉我們鍾愛的西部生活」。

所幸在2019年，以原住民克羅族（Crow Indian Tribe）為首的「護熊隊伍」在控告聯邦政府的官司中勝訴，聯邦政府重新將灰熊納入《瀕絕物種法》保護範圍，也讓至少3萬4000平方英里（約8萬9,000平方公里）的保護區免於遭受商業獵捕、伐木和畜牧業的入侵。

灰熊在北美原住民文化佔有重要象徵意義，洛磯山脈部落領袖會議（RMTLC）資深顧問羅傑斯（Tom Rodgers）在勝訴時曾表達：「保護我們的文化、信仰與心靈自由，保護我們的自治權與條約權（Treaty Rights，特指北美原住民與政府訂立之條約）……這些都濃縮在灰熊保育的議題裡。」

羅傑斯說：「我要提醒錢尼議員，當路易斯與克拉克的遠征展開時，美國西部約有10萬頭灰熊生活在此，而這裡都是原住民的國度。現在，灰熊剩下不到2,000頭，我們族人的生活只有第三世界水準，她真的要討論『生活方式』被誰給『毀了』嗎？」

399號灰熊身後，各界人士現在最關心的無疑是孤兒幼熊是否安全，有沒有辦法撐過懷俄明州嚴寒的冬天。但生物學家史瓦伯迪森籲請大眾安心，因為那頭幼熊其實已接近2歲，而且身形一直健康無虞，儘管驟然失去母親，好好活下去的機會還是很大。

生態攝影師狄克森（Deby Dixon）在Facebook撰文表示，她在10多年前第一次在大提頓公園見到399號帶著幼熊，從此愛上生態攝影與戶外旅行，狄克森多年來拍攝了399號無數倩影，因此聽到消息時悲傷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