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子母親的悲痛共感:中國天安門母親與阿根廷五月廣場母親
【2024. 6. 4 中國】
喪子母親的悲痛共感:中國天安門母親與阿根廷五月廣場母親
「媽媽我餓,但我吃不下。」35年前的今天,是六四天安門事件的永恆傷痕,中國人民解放軍隊開著坦克對八九學運強行清場,自此之後一群失去孩子親人的母親在這數十年的時光中,不斷奔走傾訴、訴求真相,她們就是「天安門母親」。
1989年的北京天安門廣場,數萬絕食抗議的學生們,揚起寫著「媽媽我餓,但我吃不下!」的布條,大力訴求著自由化,最終迎來的卻是血腥鎮壓,而那些在人世痛失愛子或是丈夫的母親,組成了維權團體「天安門母親」,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呼籲著中國共產黨平反六四、徹查及公布六四事件的真實死亡人數,並向死傷者家屬公開道歉。
天安門母親的主要發起人之一,是前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副教授丁子霖,她的兒子蔣捷連死於解放軍1989年深夜向天安門廣場進軍的路程中,當時軍隊開槍射擊抗議民眾以強行推進。蔣捷連時年17歲,北京早在5月中旬就已經戒嚴,但蔣捷連當晚跳窗離家要前往天安門廣場,卻遭子彈擊中喪命。
喪子之後,悲痛的丁子霖,與丈夫蔣培坤、還有其他六四死難者的家長,四處奔走要求政府還回公道,並一路蒐集、核實六四死難者名單。要求平反六四的行為,自然不能為中國共產黨當局所忍受,丁子霖和蔣培坤被監視、被秘密關押、失去職務(蔣培坤是中國人民大學哲學系教授、美學研究所所長)。
直到2004年3月,丁子霖與其他天安門母親——失去19歲兒子的張先玲、失去30歲丈夫的黃金平同時遭到拘捕,中國政府最初否認,其後聲稱她們「參與了外國勢力支持的非法活動」。蔣培坤旋即展開營救活動,並與其他死難者家屬一起籌備六四事件15週年紀念活動,之後3人獲釋但仍受嚴密監視、電話被監聽、被要求不得與其他維權人士、外國傳媒和人權組織聯繫。
天安門母親的訴求為:
死難者家屬及傷殘者有權接受各界人道援助款;
停止迫害六四事件的傷殘者和死難者家屬;
釋放所有因被捕仍在押的政治犯;
公開六四真相,追究事件責任。
在中國,天安門母親被壓制,在鄰近6月4號時部分人士甚至會被帶離北京,中國政府將這群人噤聲,宛若其對1989年6月4日的血腥鎮壓扮作無事發生,但在中國之外,天安門母親的奔走與勇敢早已被看見,2006年時《時代雜誌》亞洲版選出「60年來的60名亞洲英雄」,丁子霖入列,《時代雜誌》表示丁子霖是「一位心碎的母親,為揭露天安門事件的真相而戰鬥」。
心碎的母親,甚至要到孩子死去後的18年,才能弔唁——丁子霖和蔣培坤,直到2007年,才得以與另外2位天安門母親徐鈺和馬雪芹,首次到兒子遇難地祭奠。
丁子霖現年87歲,在6月4日前後仍會被中國當局要求離開北京,而蔣培坤已於2015年離世,享壽82歲。
丁子霖與蔣培坤,是成千上萬天安門母親的縮影,這群天安門母親不只在30多年的時光始終關注追求六四事件真相和責任,也關注著世界上其他角落的暴行,例如2007年8月,丁子霖、張先玲等127人針對緬甸軍政府發表聲明,譴責其暴行、呼籲恢復翁山蘇姬的自由、啟動民主等等,天安門母親的聲明直指:
「像六四那樣的血腥屠殺再也不能在中國以及世界任何地方發生。」
世上極權獨裁者也許不盡相同,但遭受國家暴力迫害、傷害的人民,其痛苦卻是高度共感——天安門母親的悲痛,在六四事件發生的十餘年前,亦於地球遙遠的另一端上演,那便是阿根廷。1976至1983年間,阿根廷處於軍政府獨裁統治之下,在那段被後世稱為「骯髒戰爭」(Guerra Sucia)的時期,國家暴力讓3萬人就此失蹤、杳無音信,失蹤者包括學生、知識分子、記者、工人,當中許多人失蹤的真相至今懸而未明,其家屬至死不知親人去了哪裡、因何失蹤。
而1977年4月,失蹤者的母親站了出來,她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五月廣場聚集——五月廣場位於市中心,周圍設立許多政府重要機構,包括阿根廷總統府玫瑰宮。這群母親在白色恐怖的壓力下,登報實名連署要求政府公開「失蹤事件」的真相。她們,被稱為「五月廣場母親」(Mothers of the Plaza de Mayo)。
從1977年起,每個週四,她們在五月廣場定期集會、拉著布條圍繞五月廣場行走,也會出版刊物和小冊子表達訴求,以及與工會等群體合作爭取支持,更將訴求表達到海外引起國際社會注意。
五月廣場母親是第一個有組織反對阿根廷軍政府侵犯人權的團體,悲痛的母親堅持公開紀念、並持續尋找自己失蹤的孩子,其念茲在茲的願望,也是願國家暴力對人民的傷害不再發生。一個正常的國家,永遠不應以國家暴力傷害、威嚇人民,而銘記國家暴力的傷痕,則是對現仍存在的極權政府的長期對抗,直至有一天極權政府倒台消失,這些記憶都不應被遺忘——如此,才能設法讓這些傷害,永遠不要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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