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一帶一路衝擊寮國：深陷債務危機被迫「出賣主權」

【2024. 1. 12 寮國／中國】

中國一帶一路衝擊寮國：深陷債務危機被迫「出賣主權」

「寮國因為一帶一路而陷入債務危機，減免代價是『與中國主權妥協』...」寮國自中國推行一帶一路計畫以來，向中國借貸數十億美元興建鐵路、高速公路和水力發電廠等等。中國從2013年就成為寮國最大的投資國，影響力也不斷飆升，至2023年底寮國的債務已高達其GDP的122％，其中部分債權屬於中國。但在2023年的全球通膨下，經濟體質本就欠佳的寮國通膨率已超過41%、寮幣兌美元的匯率貶值超過43%，如此景況使寮國更無力負擔巨債。為求得中國讓步提供債務減免，寮國不得不在主權等方面做出妥協，例如允許中國國安人員和警察在其境內活動、部分寮國電網也已由中國控制。

寮國是中國一帶一路計畫當中的東南亞要地，鑒於如斯里蘭卡等國家違約破產、其影響甚至造成當地政治動盪，一帶一路的形象不斷惡化，被視為債務陷阱，而本欲藉一帶一路鞏固友邦、塑造正面形象的中國，反成了國際社會眼裡的財務侵略者；在此情況下，寮國目前尚算一帶一路計畫中少數的相對成功案例，但也已陷入債務危機，而自身經濟也在下滑的中國則面臨艱難的選擇：要設法收回借出的鉅款，或是提供減免，以避免寮國踏上違約後塵？

▌寮國積欠中國的巨債

在一帶一路提供的數十億美元借貸支持下，寮國與中國國有企業合作興建了中寮鐵路、永珍–萬榮高速公路、水力發電廠等大型公共基礎建設，過程中卻耗盡了寮國的外匯儲備，中國則以寮國最大投資國的身分，在當地影響力持續飆升。

根據國際貨幣組織（IMF）估算，寮國積欠的債務佔其2023年國內GDP的122%，當中最大債權國就是中國——據美國威廉瑪麗學院的AidData研究實驗室計算，從2000年到2018年，寮國欠中國的債務已經累積到122億美元，佔其GDP的65%。

AidData 執行董事帕克斯（Brad Parks）指出：

在2023年全球通膨的背景下，寮國深陷困境，通膨率在2023年春季超過41%、寮幣兌美元匯率貶值超過43%，達到歷史新低——寮國是內陸國家，物產並不富饒，物資高度仰賴進口，高通膨重重打擊寮國民眾生活，例如農民無法負擔化肥、兒童不得不輟學工作、家戶必須削減醫療開支等，此時龐大的外債就使得寮國經濟愈加脆弱，外界擔憂一旦危機失控，寮國就可能面臨經濟崩潰。

為了應對經濟危機，寮國政府實施了多項穩定措施，包括升息、發行債券以及與亞洲開發銀行合作進行債務管理，此外寮國當局也減少了教育和醫療保健支出，但挽救寮國經濟的關鍵仍在於外債問題，《CNBC》引述分析師警告，如果無法與中國達成明確的債務減免協議，寮國的財政困難幾乎無以緩解。

東京大學公共政策研究所教授西澤利郎即指出：

▌中國不想讓寮國違約

西澤利郎表示，中國可能可以提供的減免選項包括延長還款期限和降低利率，或是要求寮國承諾環境政策來換取豁免等等。西澤另外指出：

事實上，中國在寮國投資發展的一帶一路建設，例如中寮鐵路多年來受到中國官媒大力吹捧來宣傳一帶一路的成功，且中國政府更計畫將中寮鐵路持續延伸至泰國和馬來西亞、新加坡，如果在中國正在減縮、重新評估其他各地的一帶一路投資建設的此時，寮國債務違約，無疑將損害中國的東南亞地緣戰略，另外又加上寮國是與中國一樣的號稱社會主義國家，因此中國勢必不願讓寮國違約。

世界銀行則指出，中國在2020年至2022年間，向寮國提供大量短期債務債時減免，得以延期還款，世銀估算其金額約佔寮國2022年GDP的8%，但澳洲智庫「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印太發展中心研究員庫雷（Mariza Cooray）表示，中國會提供的慷慨也僅限於此。庫雷指出：

▌為換債務減免而侵蝕的主權

斯里蘭卡落入一帶一路債務陷阱的殷鑑不遠，外界擔憂，如果寮國無法準時還款乃至違約，中國將接管寮國的基礎建設資產——目前欠債佔寮國外債37%的國有能源公司「寮國電力公司」（Électricité du Laos），2021年時與中國南方電網簽署為期25年的特許經營協議，該協議中國南方電網取得多數股權，以及將寮國生產的電力出口海外的權利（寮國大力發展水力發電，期望成為「東南亞的電池」出口電力）。

並且，為了換取中國讓步，寮國允許中國國安人員和警察在其境內活動，此舉等同侵損了寮國自身的主權。例如中國異議人士楊澤偉、人權律師盧思位在寮國被逮捕拘留，其後送往中國監禁。

另一方面，一帶一路建設為寮國帶來的，又真的是原先預期的美好嗎？儘管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盛讚中寮鐵路，但由中國國企與寮國企業以7：3比例合資興建的中寮鐵路，預計要到2026年才實現盈利，《華盛頓郵報》指出寮國方除了鐵路運輸本身外，沒有其他盈利管道，如今不僅要設法獲利，還要償還欠中國的35.4億美元貸款。亞洲開發銀行已經警告，中寮鐵路的商業價值薄弱，即使鐵路最終連接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成本也超過收益。

而至2023年底，中寮鐵路的貨運基本上是單向運輸——從中國出口貨物進入寮國，再轉運往泰國，寮國僅是中轉站，《華盛頓郵報》報導寮國僅有少數公司利用中寮鐵路向中國出口產品，且那些公司幾乎都是中資。

中國在寮國還投資了位於寮國北部邊境的磨丁（Boten），磨丁是中寮鐵路的重要樞紐站，也是中寮「深化合作的試驗區」，而《華盛頓郵報》指出，目前中國開發商「海城控股」在磨丁大舉興建住宅大樓和學校，期望在當地發展起來之後能夠吸引中國移民，而磨丁的現狀宛如中國城——寮國本地人在磨丁幾乎沒有經營任何事業，處處是中餐館、中國商店，聲色場所也由中國人經營，而磨丁居民也絕大多數是來此地中國企業工作的中國工人，當地商店也幾乎只接受人民幣而非寮幣。

中國企業來到寮國，卻依然聘僱中國工人而非本地人，這就使一帶一路投資能為寮國帶來的效益大大打折，中國對寮國的影響力卻不斷上升，這令寮國民眾感到憂慮，新加坡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所（ISEAS-Yusof Ishak Institute）在2023年的東南亞狀況調查顯示，60%寮國受訪者更願意寮國與美國結盟，而不是與「社會主義兄弟」的中國，意向已與往年不同調，另外也有超過72%的受訪者擔心中國的經濟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