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戰報#20：俄軍指控「專滅斯拉夫人」生化武器...存在嗎？

【2022. 3. 11 烏克蘭／俄國／美國】

烏克蘭戰報#20：俄軍指控「專滅斯拉夫人」生化武器...存在嗎？

「這是『進擊的巨人』的陰謀滑坡？」俄軍入侵烏克蘭的侵略戰爭，10日進入局勢再惡化的風暴前夜——周四，由土耳其中介斡旋的烏克蘭－俄羅斯外長停火會議，雙方開場一接觸即宣告「和會破局」，90分鐘的交涉過程，俄國外長拉夫羅夫一口拒絕「任何臨時停火方案」，並重申莫斯科對基輔「不容討價還價」的停火三通牒：投降解甲、修憲發誓永遠不加入歐盟與北約、承認克里米亞是俄國領土以及烏東兩共和國的脫烏獨立。強硬到荒謬的恫嚇姿態，也讓主動讓步，願意與俄國討論「烏克蘭永久中立方案」的烏國外長，憤怒地強調：烏克蘭不會跪地投降，絕對奉陪俄軍戰到底。

拉夫羅夫在土耳其會後的公開記者會上，語態與肢體動作都出現了一些此前不曾有過的摳摳摸摸小動作，熟悉拉夫羅夫的國際記者們，也都認為拉夫羅夫確實處於「明顯的緊張不安」。但雖然狀況不好，拉夫羅夫的會後發言，卻仍是極為強硬——俄國外長表示，「臨時停火」的交涉是白俄邊境談判組處理的問題，自己作為俄國外交高層代表的立場很簡單也很明確，「烏克蘭必須完全接受俄國提出的『和平條件』」，基輔不吞下這個前提，烏俄雙方就無話可談。

俄國外長重申普丁總統的立場，強調這場「特殊軍事行動」是俄國被美國與北約「逼迫」的不得不為，但他的俄式外交辭令，卻讓國際輿論看傻了眼：

拉夫羅夫表示：就自己所知，俄國並不打算、也非常不樂見於「動用核武」。但他接著話鋒一轉，除了一口否認俄軍包圍馬立波的無差別轟炸，是故意轟炸婦幼醫院與托兒所（俄方主張那是民兵據點，儘管現場全是嬰兒與孕婦），還更加碼指控「美國陰謀支援烏克蘭開發『針對斯拉夫人種』的毀滅性生化兵器」。

相關控訴很快就引發俄國官媒與軍事宣傳部隊的全力跟進，甚至連中國外交部都搧風點火地要美國「出來交代」。但這看似天馬行空的烏賊戰術，卻讓美國國防部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高度緊張——因為真正的問題不是俄軍混合戰的「指鹿為馬」與扭曲證據，而是類似的「主動控訴」故事，也曾經發生在敘利亞戰場、由俄軍從旁指導施放的「化武圍城戰」上。

所以俄國的指控究竟是什麼？我們如何判斷不可信？這樣天外飛來一筆的「種族滅絕化武」控訴，又有怎樣的「具體暗示」與意義？

▌截至3月11日黎明為止，烏克蘭前線的最新戰況...？

烏克蘭前線的最新戰況仍維持「緩慢停擺」。佔據攻擊主動權的俄軍部隊，雖然持續轟炸馬立波、哈爾科夫與蘇梅，但在南方的尼古拉耶夫戰線卻持續受阻，各個攻城區也都持續「遠方轟炸」而不敢派兵深入。

唯一出現不安發展的，則是首都的基輔包圍戰——雖然直到3月11日為止，基輔並沒有遭到完全封鎖，但從東北方長途跋涉而來俄軍部隊，10日已經出現在基輔城東郊區布羅瓦里，儘管打前鋒的一批裝甲部隊，因指揮不當而直接被烏軍火砲重創殲滅。但俄軍已出現在布羅瓦里的戰報，卻也顯示基輔離「四面被圍」恐已越來越近。

除了基輔東側的俄軍出沒，原本停滯在基輔城北綿延60公里的俄軍侵攻車隊，自10日開始也出現了「大舉分散」的跡象。美軍情報官向《美聯社》表示：連續塞車超過一周的俄軍車隊，已開始從主要幹道上疏散近村鎮、樹林...等在地掩蔽點，但目前尚不確定部隊是否會進一步分兵出擊？或是淨空幹道給後方尚不知道在哪的援兵前進？更可能只是單純躲避烏克蘭軍隊終於整備好的反擊轟炸？

基輔市政府表示：從2月24日開始的基輔平民疏散行動，已撤離了將近200萬人、超過50%的一般市民，儘管西向的撤退仍在日夜進行，但目前城內的軍民總數大概還有180萬人上下，儘管物資與武器運補還能進來，但俄軍緊縮的轟炸與包圍網卻仍給守城軍——特別是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極大的壓力。

正因如此，由土耳其出面斡旋當東道主的3月10日烏克蘭－俄國外長停火峰會，也就成為各方觀望「戰爭風向」的重要焦點。沒想到得來的消息，卻都是明示「戰況必將快速惡化」的悲報跡象。

▌超乎想像的「大失敗會談」？拉夫羅夫與庫列巴的90分鐘會面

在土耳其南方安塔利亞進行的烏俄外長會議，10日在劍拔弩張的肅殺氣氛下，僅進行了90分鐘就宣告「破局」結束。

會議上，一向「護國強硬」的烏國外長庫列巴，意外採取了相當傳統與退讓的「示好條件」——據報，庫列巴開宗明義地提議「烏俄雙方應先同意『臨時停火24小時』」，這一方面能解決各圍城戰區平民無從逃離的人道危機，二方面也能重建交戰兩軍的互信機制，為接下來的停火延長與和平談判增添信任感。

但臨時停火之後，烏克蘭還能和俄國談什麼呢？庫列巴在會議上，也直接了當地向拉夫羅夫提出了「幾種可能的比方」，其中一項最引發討論的，就是烏克蘭並不排除與俄國討論「烏克蘭中立化」的永久性方案，但相關討論必須得到「國際社會對烏克蘭主權與安全的共同擔保」。

誰知拉夫羅夫卻完全不願意與庫列巴交涉討論，俄國外長在會議上完全沒有釋出任何談判善意，無論是臨時停火、還是烏克蘭中立化的可能性，拉夫羅夫都一口回絕進一步交涉，反而強調烏克蘭的唯一和平出路，就是接受克里姆林宮反覆強調的三大條件，如果烏克蘭不願意承認克里米亞是俄國合法領土、不願意承認烏東親俄共和國的主權獨立、不願意出示法律保證「一定修憲」不加入北約與歐盟的新憲條款，「俄國政府就與你們沒什麼可談。」

會後，庫列巴也以一種「遺憾但不意外」的語氣，痛斥俄國在本次和會上的毫無誠意與殘酷心態，「俄國只想逼烏克蘭投降——但他們不會得逞的，因為烏克蘭人遠比他們想像得更為剽悍，烏克蘭絕對會死戰到底！」

但拉夫羅夫方面，則就像是硬被逼著開記者會一樣，對外的外交說法與克里姆林宮的完全一樣，甚至不斷糾正當前正在發生的侵略戰火不是戰爭、而是俄國官方認定的「特殊軍事行動」，甚至脫口說出了那句令國際社會為之震驚的是日金句：「俄國並沒有攻擊其他的計劃——就像俄國『根本也沒有攻擊烏克蘭』一樣。」

▌俄國統一口徑指控：美國與烏克蘭陰謀針對斯拉夫人的「生化武器」？

拉夫羅夫的強硬發言雖然跳針，卻也符合「俄式外交」的傳統風格。但其會後演說中令外界不安的，卻是一向慣於扮演「莫斯科對外白臉」的拉夫羅夫，竟然當著國際記者的面，重申了俄國軍方所提出的爭議指控：俄軍之所以轟炸烏克蘭各大城市，是為了摧毀「烏克蘭受美國支持所發展的『消滅斯拉夫人種專用』的生化武器」。

俄國軍方與官媒突然大肆指控的「斯拉夫人種化武陰謀」，事實上的背景不僅極度缺乏證據，且也具有嚴重的邏輯爭議–—其所有源頭的一開始，是發生在3月6日，俄軍入侵烏克蘭的10天過後，俄國國防部發言人科納申科少將（Igor Konashenkov）的公開發言，

接著，俄國國防部就向各級俄國官媒出示「文件證據」，內容據稱是從烏克蘭化武實驗室所攔截的機密文件，內容列出了烏方實驗室裡採購的炭疽桿菌、霍亂、痢疾...等等各種傳染細菌或病毒。接著，科納申科就把全案的調查責任，轉移給俄軍化學兵指揮官基里洛夫少將（Igor Kirillov）。但官方的控訴，自此開始變得更為駭人與難以理解。

基里洛夫少將接過這些紙本證據之後，很快地就在48小時內得出「美國協助烏克蘭開發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結論——基里洛夫表示，綜合俄國國安局此前掌握的資料與前線行動搜到的證據，俄軍懷疑烏克蘭的生物實驗室裡「試驗了很多候鳥與蝙蝠」，意圖開發禽傳人的病毒武器「目的明顯」；除此之外，俄軍在某一烏克蘭實驗室裡，也發現了數量不明、「含有斯拉夫民族基因特徵」的血液樣本與實驗體，

基里洛夫少將表示，烏克蘭實驗室試圖透過歐亞候鳥把基因武器送進俄羅斯、感染俄國人（但感染以後會發生甚麼事？除了上吐下瀉直到血便之外，俄軍尚沒有宣稱發現特殊反應）。但這幕後的黑手「全是美國」，因為類似的生物武器計劃也在與俄國為敵的喬治亞共和國內出現，「相關陰謀與毀滅性的基因生化武器目的為何？我們要求美國政府出來面對。」

俄軍強調，雖然「特殊軍事行動」正全力追緝烏克蘭的生化陰謀，但美國資助的哈爾科夫、敖德薩、基輔實驗室都已緊急銷毀與撤離，「一部分樣本被美國人帶到了西部的利維夫，可能隨時會被送往波蘭藏匿。」因此俄軍的說法有邏輯漏洞，資訊不明的地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基里洛夫所說的「針對斯拉夫民族的生物兵器說」，也被拉夫羅夫在烏俄和會後拿來特別指控。許多俄國媒體，甚至擷取美國國務院次卿盧嵐（Victoria Nulan）日前在接受共和黨參議員盧比歐（Marco Rubio）質詢時的說法，強調「美國政府自己也談成資助烏克蘭生化武器」。

但根據俄國獨立媒體《梅杜莎》對俄國公開資料的交叉比對，卻發現拉夫羅夫與基里洛夫的指控「充滿惡意的邏輯滑坡」——以盧嵐答盧比歐的說法全文為例，美國國務院坦承的是「美國支援烏克蘭的生物防禦合作」，但特別強調雙方的合作等級、設備規模與發展方向「離生物武器根本完全是兩回事，根本還有不可能的距離。」

此外，《梅杜莎》也重新檢視俄國官媒所出示的「機密文件」，除了來源成謎的可信度問題外，俄軍掌握的文件內容其實只是一份採購清單，內容提到了炭疽熱樣本...等實驗特用進口許可而已，

報導強調，雖然炭疽熱與其他病毒樣本是高風險的管制進口品。但作為生物防禦研究，包括疫苗、藥品、試劑、解毒劑、或防護裝備的開發檢驗...等，這些病毒樣本都可能憑一般進出口管道由西方的特許單位採購而來。要說這些採購清單是「大規模毀滅性武器」的陰謀意圖，確實過於聳動、且離事實可能性有極大的變數距離。

▌澤倫斯基：做賊先告狀，怕俄軍先動用化武攻城？

事實上，「美國正在開發『滅種斯拉夫人武器』」的陰謀說法，一直是克里姆林宮與FSB不斷警告、但其實缺少可行性與證據的公開恐懼。但就往例與現實考量而言，烏克蘭幾乎沒有任何技術可行性或戰略目的，來設計一款「能消滅斯拉夫人種」的種族兵器。

事實上，針對俄國的生化武器控訴，美國政府很是惱火，並強力反控支援敘利亞內戰化武屠城，還故意使用「諾維喬克」在海內外屢次毒殺異議份子者，明明慣犯就是俄國自己。但這種強力辯解的背後，美國擔憂的其實是俄軍會繼續升級此一「化武藉口」，並藉此擴大對各地圍城區的「無差別攻擊」，以在最短時間造成最大平民死傷的方式，逼使烏克蘭抵抗意志瓦解投降。

美方的疑慮，主要就來自於前一日發生的「馬立波婦幼醫院轟炸案」，儘管各方證據都顯示俄軍開火轟炸了無武裝的醫院、現場也完全沒有民兵或武裝設備，但俄國政府與軍方卻堅持「我們炸的不是醫院，是烏克蘭新納粹『亞速營』藏匿的化武基地！」

針對俄羅斯的「烏克蘭化武說」，不可置信且非常惱怒的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10日晚間也如此反擊：「從入侵烏克蘭、馬立波、頓巴斯、哈爾科夫...俄國哪一次不都否認自己的戰爭罪行？哪一次不是別人逼他出手的？哪一次錯的不是別人？」

「自導自演先喊聲，這是俄國軍事行動的假旗老把戲：他們先把劇本冠到別人頭上，然後開始戰爭動員，最後再哭訴『都是別人逼我出手』然後邊抱怨發動戰爭——每次都這樣，哪次不這樣？他們自以為這招能打遍天下，要不看看摩爾多瓦？看看喬治亞？看看我們烏克蘭的頓巴斯與克里米亞？指控受害者為加害人，這招出現太多次了。」

「愛好和平的俄國好像接下要被我們攻擊嗎？現在是怎樣？請問烏克蘭現在應該怎樣準備你們說好的化武攻擊？俄軍打算『去化武化』烏克蘭嗎？怎麼做？用氨水還是消毒水嗎？」澤倫斯基說：「烏克蘭人是腦子正常的正常人，我是一個腦子正常的國家的總統，我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我必須在此強調：烏克蘭沒有發展任何一種化學武器或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我們的國土上沒有這種東西，全世界都知道，普丁你也心知肚明——如果你真的要栽贓迫害我們，最嚴酷的制裁與報應，必將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