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達比遭「千里空襲」：葉門胡塞軍轟炸的UAE石油重鎮

【2022. 1. 18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葉門】

阿布達比遭「千里空襲」：葉門胡塞軍轟炸的UAE石油重鎮

「國際油價又將因為波灣動亂而進一步飆高？」領導中東油國阿拉伯聯合大公國（UAE）的酋長國——阿布達比——周一突遭「戰爭空襲」，一批自稱是葉門胡塞軍（Houthis）的武裝無人機，17日上午在距離葉門大本營東北超過1,000公里的阿布達比工業城（ICAD）突襲轟炸，其目標精準鎖定工業區內、由阿布達比國家石油公司（ADNOC）運作的輸油管道設備，引爆至少3輛油罐車，當場炸死3名外籍移工。

攻擊行動結束後，千里之外與海灣阿拉伯國家聯軍交戰於葉門內戰的胡塞軍，也振奮地宣稱這是「復仇UAE空襲的遠征勝利」，因為此行動不僅再次證明從地方民兵發跡的胡塞軍，已在8年多國內戰中，發展出成熟的跨境打擊武力；在連續多年空襲鄰近的沙烏地阿拉伯後，胡塞軍的土製無人機裝備，也是第一次直襲UAE本土、成功跳島轟炸重要的石油能源基地。

胡塞軍對阿布達比的空襲，不僅讓UAE上下難堪震怒，對於飆漲中的國際油價、以及正在舉辦世界博覽會並是重要歐亞非航空樞紐的杜拜來講，都是相當駭人、且恐造成連鎖效應的重大威脅發展。因此UAE的聯邦政府，17日深夜也緊急致電美國國務卿布林肯，除了憤怒地要求美方應立即把胡塞軍列回「國際恐怖組織名單」之外，海灣阿拉伯諸國也非常懷疑：

阿布達比政府表示：這起「胡塞軍攻擊」的空襲事件，發生在1月17日上午10點左右，阿布達比工業城第3期的港灣儲油－輸油基地，突然遭到一架「不明無人機」自爆突襲，當場引爆至少3輛ADNOC所屬的油灌車，並破壞了當地至少一座港區儲油槽——儘管工業城內的爆炸火勢，已於周一稍晚被緊急撲滅，但現場至少6人重傷，另外還有2名印度移工、1名巴基斯坦移工，一共3人慘被炸死在空襲現場。

阿布達比國家石油公司遇襲後，位於轟炸第一現場東北方約20公里的阿布達比國際機場（AUH），也於差不多時間在機場擴建工程區的工地裡，傳出「不明無人機」所造成的小型火災，不過機場工地的狀況並沒有引發爆炸或人員死傷，相較之下算是虛驚一場。

一日之間的兩起無端遇襲，瞬時讓原本還在紙醉金迷的UAE全境警戒——這不僅是因為本回被攻擊的阿布達比，是UAE的七大酋長國之首；更也因為這是UAE軍事介入葉門內戰7年以來，與之交戰的葉門胡塞軍，第一次成功「空襲」UAE本土。

例如在工業港區被轟炸的阿布達比國家石油公司，即是支撐UAE石油經濟與全球能源市場的「絕對命脈」，其每日生產原油可達400~500萬桶，是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的能源巨頭之一。

除此之外，事發的第一現場阿布達比工業城第三期，離阿布達比市中心只有20公里，但其東南方6公里處，就是阿布達比的「達夫拉空軍基地」（Al Dhafra）——此地不僅是UAE空軍的空戰機隊大本營，也是法軍與美軍在中東使用的重要空軍根據地——對於區域戰略的威脅相當直接。

兩次空襲結束過後，控制葉門西部的胡塞軍也透過《半島電視台》等中東媒體發出聲明，坦承系列空襲全是「胡塞軍策動發起」，其目的：「是要報復參加葉門內戰、殺傷葉門百姓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並以此行動給所有亂入的海灣國家『一個嚴厲的教訓』。」

從葉門西北部山區起兵的「胡塞軍」，原本是葉門什葉派胡塞運動的反政府民兵。他們在2014年以反對政府貪腐、反對中央獨裁的大義名份揭竿起義，並透過葉門錯綜複雜的「部落政制」合縱連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攻下了首都沙那（Sanaa），甚至逮捕了葉門總統哈迪（Abdrabbuh Mansur Hadi）。

但葉門的動亂局勢，卻讓阿拉伯半島北方的富裕老大哥——沙烏地阿拉伯——感到極端焦慮。一方面是因為胡塞軍的什葉派信仰，讓沙烏地懷疑「背後是伊朗的革命輸出」；二方面則是葉門與沙烏地海陸邊境相鄰，沙烏地擔心胡塞軍或趁亂復活的蓋達組織，恐會趁著葉門動亂建立「反抗沙烏地王室的邊境基地」。

因此在現任王儲——也就是以在伊斯坦堡領事館謀殺、肢解、滅屍沙烏地異議記者哈紹吉（Jamal Khashoggi）聞名的沙烏地太子，穆罕默德王子（MbS）——的強力主導下，沙烏地才拉著UAE…等海灣阿拉伯國家聯軍，於2015年發兵跳進葉門內戰的苦戰泥沼。

一開始，海灣阿拉伯聯軍挾著先進武力與絕對空優的壓倒性力量，原以為能輕易逆轉葉門局勢、扶植逃亡總統哈迪重掌政權。但出乎太子MbS料想的是，聯軍的先進陸軍卻陷入葉門苦戰，除了攻勢一直打不開，地面的部隊傷亡也超乎預期。除此之外，聯軍的空襲火力不僅沒法有效摧毀胡塞軍的反抗力量，轟炸造成的大量平民死傷、沙烏地聯軍的鎖國式禁運封鎖，反而製造出了21世紀至今影響規模最大的人道危機，葉門不僅持續瀕臨「千萬人大饑荒」的地獄威脅，海灣聯軍的國際形象與軍事威信，也因此直墜谷底。

於是，在苦戰不下與國際社會的施壓倍增下，從2019年開始海灣聯軍也就以「國際和談」為名開始以消極封鎖代替主動進攻，各國開始緩步撤走地面部隊與降低空襲密度。像是一度發出大軍參戰的UAE就已把戰鬥部隊撤走，只利用空襲與軍援扶植的「在地部落武裝兵團」，被動阻止、渴殺胡塞軍的進擊。

《金融時報》報導表示，在2021年拜登上台成為美國總統後，美方對於葉門內戰的態度，就從過往的「無條件護航沙烏地」，轉為「積極和解調停」——此一戰略轉變雖然讓海灣各國感到焦慮，但因為COVID-19疫情的困擾，以及葉門內戰的進度停滯，諸國也就順勢把對葉門的注意力轉移回區遇宿敵伊朗的問題上。

但從2021年冬季開始，趁著國際調停的機會整備多時的胡塞軍，卻突然發動大規模攻勢，並於幾個星期內東進攻陷了中部的內陸重鎮——馬里卜（Marib）與古城舍卜瓦（Shabwah）——藉此，胡塞軍不僅取得了葉門重要的石油燃料產地區，更有機會持續南下、把葉門政府軍的南方控制區一分為二，進而包圍孤立政府軍的臨時總部：西南方的港都要塞，亞丁。

胡塞軍的年末攻勢，讓沙烏地與UAE感到極為不安。因此海灣聯軍除了重新擴大對葉門的空襲轟炸，由UAE訓練、贊助並扶植的葉門部落武裝「巨人旅」（Giants Brigades），也奉命西進並迅速擊退胡塞軍取回舍卜瓦的石油區。

正因為UAE對巨人旅的支援與命令，對胡塞軍造成了極大的經濟與戰鬥壓力，對於現況憤恨難平的胡塞軍才會以「報復」之名，對阿布達比發動超過1,000公里的長途打擊——此一作法於表面上是要動搖UAE的本土士氣，迫使海灣諸國重新與胡塞軍「對等和談」。

但由於當前正在同步進行的還有伊朗與國際社會的核子談判問題，海灣各國本地也有相當多的憤怒揣測，質疑全案真正動手的並不是胡塞軍，而是幕後扶植胡塞軍作為「區域代理人」的伊朗革命衛隊。

在過去，胡塞軍的土製火箭、短程飛毛腿飛彈、以及各種無人機，雖曾不斷空襲鄰近的沙烏地阿拉伯，打擊範圍甚至能深入1,000公里遠的沙國首都利雅德、直插王國的權力中心。但胡塞軍的打擊火力與飛彈科技，卻一直無法保證攻擊精準度，因此類似的轟炸往往只會造成零星平民傷亡、騷擾民航機用的國際機場，無法對海灣諸國帶來重大打擊。

唯一的特例是2019年9月，沙烏地東部的阿布蓋格煉油中心（Abqaiq）與胡萊斯油田（Khurais）遭到「不明無人機群」嚴重轟炸，大爆炸一度短暫癱瘓了沙烏地每日產油輛的50%、影響每日500萬桶原油的固定生產。

阿布蓋格的空襲事件，是21世紀中東石油市場最嚴峻的襲擊案之一。一開始，胡塞軍雖然曾公開坦承「主謀責任」，但事後美國與沙烏地的聯手追查卻認為：空襲無人機的機型與裝備，實際上全來自於伊朗——考慮本回阿布達比襲擊事件中，超過1,000公里並間隔多國的地理限制，複雜的打擊難度，恐怕也不是胡塞軍能一己主導的單方面攻擊。

目前，針對阿布達比遇襲事件，UAE已緊急向沙烏地與美國致電聯繫。UAE政府除了揚言要發動「加倍的報復攻擊」嚴懲來犯本土的胡塞軍外，也同時致電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要求美方正視胡塞軍襲擊阿布達比民用設施、直攻民航機國際機場的「恐攻犯行」，並呼籲美國應重新把胡塞軍列回「國際恐怖組織名單」的跨國制裁與打擊對象。

在川普總統任內，美國曾經把胡塞軍列為「國際恐怖組織」施加嚴厲制裁，但拜登上台後卻凍結了這項命令——儘管此一政策引發國內保守鷹派的反彈，但拜登的凍結命令卻引發國際社會、特別是聯合國的歡迎。

這是因為美國法律禁止政府或其他與美國合作的相關單位「與恐怖組織交涉」，因此在胡塞軍被列為美國認定的恐怖組織後，不僅各路救援葉門平民的人道救援將被迫中斷，美國也不能與胡塞軍進行任何官方接觸與和平調停。類似投鼠忌器的原因，也發生在阿富汗塔利班身上，儘管塔利班持續對平民與美軍單位發動恐怖攻擊，但因為「終戰談判」的目的，美國與國際社會才一直沒有把塔利班列為「恐怖組織」以免觸發禁止互動的自動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