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廣播大樓「暴風雨石像」事件：人獸亂倫與偉大的英國雕刻家？

▌BBC廣播大樓「暴風雨石像」事件：人獸亂倫與偉大的英國雕刻家？

「在知道創作謬思來自於實際真實發生的亂倫、兒童性侵、施虐人獸交之後，你還能接受這位『現代大師』的傳世巨作嗎？」位於英國倫敦市中心的BBC總部，12日傍晚傳出一起爭議且突發的騷動破壞事件——一名手持鐵鎚與雕刻工具的憤怒男子，突然爬上BBC廣播大樓舊大樓入口的2樓外牆，試圖破壞一代英國藝術大師艾瑞克．吉爾（Eric Gill），在1933年為甫落成BBC大樓所雕刻的傳世傑作《暴風雨石像》。該名男子在與警方對峙數小時後被雲梯車逮捕，但石像腳下卻已被刻上了抗議標語：「吊死所有性侵兒童者！」全案不僅讓作為屋主的BBC極為尷尬，數小時的街頭風波亦重新掀起了英國藝壇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的驚世駭俗黑歷史。

這座《暴風雨石像》是BBC廣播大樓在1930年代落成的鎮店之寶，是由英國最偉大的現代藝術家之一艾瑞克．吉爾，於1933年完成並安置。其雕刻的設計來由是取自莎士比亞的傳世名作《暴風雨》，故事講述米蘭公爵普洛斯彼羅（Prospero），被兄弟篡奪權位流放海上孤島，卻因緣際會學會了高強魔法並救出被困的島上精靈愛麗兒（Ariel）。最終，在魔法密技與精靈愛麗兒的雙重助攻下，普洛斯彼羅設下了陷阱奪回爵位，卻在結局寬恕了所有人——而吉爾為BBC製作的入口石像，就是以普洛斯彼羅解救愛麗兒的故事為設計。

1882出生的艾瑞克．吉爾，是活躍於20世紀初的英國藝術家，他以現代雕刻聞名，但同時也設計印刷字體、寫作，直到1940年逝世為止，吉爾大膽、在當時堪稱激進現代的雕刻風格，也讓他成為享譽英國藝壇的一代大師。其最有名的傳世作品，主要集中在石像雕刻，除了BBC廣播大樓上的《暴風雨》，以男女交合意象為英國泰德美術館收藏的《狂喜》，甚至是英國重要的國家級宗教場所——西敏寺——也都有吉爾記敘耶穌被釘上十字架的石雕《苦路》。

生前就已功成名就的吉爾，一直以狂放不羈聞名，被視為帶領英國雕刻藝術走向現代的「天才大師」。但1989年，由英國藝文調查記者費歐娜．麥卡錫（Fiona MacCarthy）所出版的《艾瑞克．吉爾傳》，卻取得了吉爾留下的「日記手稿」，揭發了大師在20世紀初「驚世駭俗」的情慾生活。

與其說是情慾自述，吉爾日記裡的內容更像是「犯罪自白」，因為吉爾不僅記錄自己大量的婚外情事件，甚至還鉅細靡遺地寫下自己與親生妹妹、兩位未成年的親生女兒、甚至家中畜養的狗，長期發生性行為。

這些日記內容讓為其寫傳的麥卡錫大受衝擊，但在與吉爾當時還在人世的另一位小女兒確認過後，卻由其親族家人證明了「吉爾的日記內容不是幻想...而是真實存在」。於是，這名雕刻巨匠的所有激情想像，也就在揭露真實來源之後令人毛骨悚然。

根據吉爾么女的確認，他們的父親確實是女兒們的「性啟蒙者」，但他並不認為姊姊們曾經因此被父親給傷害、或感受到「俗世道德觀念的恥辱」。但無論是合意還是侵犯誘騙——不是直系血親的亂倫、與未成年兒童發生性行為、不道德的虐待動物——在吉爾活著的20世紀初還是死後的現在，都屬於最嚴重的重大刑事犯罪，特別是其傳世藝術又時常展現了他的慾望奔放，因此該如何解讀並「觀賞」吉爾的雕刻，也成為英國社會難以處理的一個難言黑歷史。

事實上，在1989年《艾瑞克．吉爾傳》出版之後，英國社會就開始以兒少性侵受害者援助的NGO，發起了一波波的請願行動，要求BBC「拆除吉爾的入口石像」；類似的狀況也發生在英國宗教界，許多信仰組織無法接受西敏寺的耶穌苦路雕刻家，竟然會性侵自己的親生姊妹與女兒們，對於這樣的「道德淪喪大師」完全無法接受——但這些請願意見大多被石像的持有單位擱置不理會，「因為個人道德歸個人道德，大師藝術還是藝術。」

不過到了2012年之後，英國社會對於吉爾雕刻的寬容卻開始劇烈轉變。這一方面是因為2017年的#ＭeToo運動，讓人們開始反思「為什麼社會總是對有地位的性剝削者特別寬容？」；二方面是後來新世代因美國BLM運動而開始檢討英國到處可見的「黑奴販運偉人銅像」有無續存必要之際，許多延伸意見也重新想起了「BBC大樓前還有個戀童犯罪者作品」。

除此之外，部分意見特別針對譴責BBC的原因，則是2012年爆出「吉米．薩維爾兒童性侵案」，這名長年在BBC主持流行節目的常青主持人，透過職權與社會地位之便，以慈善名目長年性侵大量兒童。但多次收到檢舉的BBC卻從不積極調查，這讓薩維爾繼續以「兒童慈善大善人」之名逞兇，甚至受到女王封爵，直到死後真相被其他媒體揭穿為止。

薩維爾性侵醜聞是BBC史上所遭遇最嚴重的「官僚醜聞」之一，其內部輕信男性權威、失能腐敗的官僚文化，也一度讓其公眾形象嚴重掃地。正也因此，位於BBC廣播大樓前的《暴風雨石像》——普洛斯彼羅以父親形象，抱著被男童化且全裸的精靈愛麗兒，由個人道德爭議極大的吉爾所雕刻——也就變得格外駭人的諷刺預言。

不過儘管吉爾雕刻的爭議一直不斷重起，作為持有者的BBC卻始終沒有太多反應，儘管本回被暴走的抗議者突襲破壞，BBC也從沒對外說明或提出任何針對《暴風雨石像》的立場說法與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