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感化的印度「殺人象」？人象戰爭矛盾的Murthy傳說

▌被感化的印度「殺人象」？人象戰爭矛盾的Murthy傳說

「從人類殺手，變成用來抵禦同類的『大象驅趕員』？」在南印度的喀拉拉邦，一頭成年印度象Murthy，鼻子上有著標誌性的粉紅色斑點，身材有2.7公尺高，在訓練師的照顧之下，在河中洗澡。平靜的模樣讓人很難想像，Murthy過去曾是喀拉拉邦著名的易怒殺人象，踩踏與攻擊行為曾經造成當地21人死亡。然而在1998年經過當地訓練員「馴化」之後，現在已經是當地著名的馴象（kumkis），甚至擔起守衛職責，替附近村莊阻止野象入侵。然而諷刺的是，對當地村民來說，Murthy「從惡魔變成英雄」的故事從人類的角度來看，似乎成為當地美談，更吸引不少媒體報導；但從動物的角度來看，這也正代表著人象爭地所導致的諷刺悲歌......

今年58歲的Murthy，原本是野生印度象，經常闖入喀拉拉邦與泰米爾納德邦的人類村莊覓食，並在多次的人象衝突中，造成11人死亡。雖然地方政府下令強行射殺Murthy，但這頭大象依然成功越過州界，逃到了鄰近的泰米爾納德邦，結果又造成了10人死亡，前後加起來Murthy就殺死21人之多，成了印度民眾口中的「殺人魔象」。

由於當地法律規定禁止傷害大象，在多次遭到驅趕之後，當地森林部門決定要活捉Murthy。根據報導，當年負捕捉任務的K. Ashokan 解釋，當森林部門決定活捉Murthy時，他們派出了六頭成年的馴象、以及耗費了15顆子彈才成功抓住Murthy。隨後他被送到泰米爾納德邦的特帕卡杜大象營（Theppakadu Elephant Camp）進行訓練，這也是印度最大的大象營，目前有20多頭大象生活在當地，這個營地在數十年來，也一直用於讓遭到人類攻擊的大象康復。

治療大象的醫生們，努力取得Murthy的信任，同時給他餵食抗生素、從他的身體中取出子彈，治療費用約為7,000美元。經過幾個月的餵食、治療以及培訓，Murthy才從「惡象」變成了一頭「全新的大象」。

但「感化殺人象」的策略，其實充滿著相當的風險與不可預測性。因為大象素來以極好的記憶力聞名，在印度農村的人象衝突裡，往往有著大象為了「報仇」而踏平滅村的傳說與實例。特別是Murthy在90年代就以攻擊人類的「殺人象」惡名昭彰，除了21條人命之外，Murthy也在反覆與獵人的追捕中建立了對人類極為惡劣的記憶印象——因此，要如何與這頭殺人惡象親密相處？除了專家團隊的信任重建外，極大的運氣與緣份，或許也成為這罕見案例的唯一解釋。

在大象營地裡，和Murthy一樣的半野生大象，每天早上會被遷到附近的河中洗刷乾淨，然後接受訓練，接著傍晚會被放回附近的森林裡。訓練內容包括馴化、負重、驅趕等等指令。負重訓練讓他們可以替人類背負將近150公斤的物件，這使他們成為具有重要經濟價值的勞動力。

除此之外，馴象們更重要的任務，就是替附近的村莊社區阻止其他試圖覓食的野象。因為野生大象對於人類的警笛聲沒有反應，只有當他們看到其他馴象接近時，才會願意返回森林。隨著人象爭地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有不少村莊近年面臨日漸頻繁的大象入侵，許多挨餓的大象會冒險進入人類定居區域尋找食物，居民害怕被攻擊，便想到這樣「以象制象」的策略，避免村莊遭受損失。

馴象們會與這些訓練師合作，練習對抗、驅趕這些外來的野生象。必要的時候，他們也會將這些野生象捕捉起來，未來繼續培育成新的馴象。

「桑卡（營地中的另一隻來的野生象）過去也曾經殺死過3個人，所以我們把他捉來這裡。」另一名訓練員指著身後的另一隻大象說道，「我們是在其他馴象的協助下抓到他的，現在也正把他訓練成我們的一員。」

「我訓練Murthy以來，我發現這麼多年來，他其實是非常純真的，從來不會故意想要攻擊任何人。」Murthy的訓練師表示：

那麼為何生性溫和的Murthy，在進入營地之前會如此殘暴？其實他並不是單一個案。印度自然保護基金會的動保工作者庫馬爾（Ananda Kumar）表示，任何曾經發生殺人踩踏事件的大象，幾乎都是肇因於棲地與糧食不足、不得不與驅逐大象的人類產生衝突，而被激怒所導致的。

根據《法新社》資料，印度擁有大約25,000頭大象——約佔亞洲野生大象群的60%，而根據2019年的數據，在印度過去五年共有超過2,300人遭到大象攻擊死亡。而在同樣的5年間，在印度則有500多隻大象死亡，其中333隻死於觸電，將近100隻死於偷獵和中毒。

同樣在喀拉拉邦，去年2020年才發生一殘酷的「鳳梨炸彈」虐象案，一頭懷孕的母象被人刻意餵食塞滿爆竹的水果，在大象嘴裡爆炸後傷重無法進食，導致最後飢餓慘死一屍兩命的悲劇。事件引發印度民眾的憤怒，而一向將大象視為聖獸之一的印度，卻因為工業化與都市化的快速發展，使得失去棲息地的大象與人類之間的衝突愈加頻繁且殘酷。

雖然沒有辦法明確知道Murthy在被人類收編前的確切生活，但庫馬爾推測，「Murthy很有可能連續被追捕、驅趕了好幾個月...，這是對象群的集體折磨，必須要盡快停止。」

庫馬爾提到，自己曾經親眼見過一頭大象被子彈射中了很多次才死亡。最終獸醫從該頭大象的遺體中取出了將近100顆子彈。

將野生象訓練成馴象，事實上也只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並不能完全根絕類似衝突再起。專家表示，要停止人象衝突的唯一辦法，就是真正的擴大大象棲息地，並連接孤立的森林區塊，創建大象生態保育的走廊，為他們提供更大的棲息空間。

現年58歲的Murthy已經退休，目前仍住在大象營地中。他依然在履行身為馴象的職責，白天吃飯、散步、偶爾擺擺姿勢供人類拍照。晚上，他的訓練員會替他洗澡。他和其他營地大象過著半野生的生活，晚上在叢林中漫遊，早上回來覓食。

對Murthy來說，被人類馴養、成為馴象的一員，或許並不是最好的結局，但也是在人象衝突依然難解的困境之下，成為阻止更多踩踏事件發生的「象群英雄」，或許也是不得不為的共存方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