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制裁中國？日本自民黨總裁選辯論和「安倍一強」矛盾

【2021. 9. 23 日本】

敢不敢制裁中國？日本自民黨總裁選辯論和「安倍一強」矛盾

「中國迫害人權該不該被譴責？4名候選人裡，只有河野太郎不給答案。」爭奪日本首相大位的自民黨總裁選，已進入最後一周的衝刺階段，出馬角逐河野太郎、高市早苗、岸田文雄、以及野田聖子四人，使盡渾身解數拉攏派閥議員的支持、透過政策辯論會造勢爭取民意。不過就在22日，由日本維吾爾協會等人權團體組成的「印太人權協議會」，發起針對四位候選人的政策質問，有關是否應當譴責中國的人權侵害問題，所有人都作出正面肯定的回答，唯獨河野太郎「逃避不答」，引起輿論質疑和批評。河野雖然民調領先，但是在前首相安倍力推高市參戰之後，局勢又變得詭譎莫測，而河野拉攏安倍宿敵石破茂合作，會是突破日本政權「安倍一強」窠臼的奇兵，還是派閥角力下的犧牲敗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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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自民黨的總裁選將於9月29日投票，目前出馬角逐的人選包括現任行政改革擔當大臣的河野太郎、前總務相高市早苗、前外相岸田文雄、以及現任自民黨代理幹事長野田聖子。

其中河野太郎由黨內第二大派閥麻生派（53人）支持，岸田文雄由自身的岸田派（46人）擁護，高市早苗和野田聖子本身沒有所屬派閥，但高市得到前首相安倍晉三的強力推薦，雖然沒有明確表明由最大派閥細田派（96人）全員力挺，但也已讓高市在這次總裁選中有足夠資源一決高下。缺乏派閥奧援的野田聖子，在最後提名推薦關頭終於取得資格，雖然和高市同樣以女性政治家作為選戰宣傳，但民調支持墊底的野田會對戰局有何重大影響，尚未可知。

在投票進入倒數一周的衝刺階段，四位候選人頻頻在公開政策辯論會上交鋒，儘管作為自民黨內的選舉，一般社會大眾根本沒有直接對候選人投票選舉的權利，但能否爭取輿論民意支持、作為個人在黨內派閥爭戰的政治資本，仍是不可大意的課題；尤其在當下自民黨政權的支持率不斷下滑，亟需一位能帶動10月眾院選選情的有力總裁人選，以挽救自民黨在菅義偉執政的頹勢。

而在一系列新聞媒體矚目的政策辯論中，由日本維吾爾協會、在日圖博人社群、世界蒙古人聯盟等民族人權團體，共同組成的「印度太平洋人權聯絡協議會」，向四位有望成為日本首相的候選人提出政策質問。其中最關鍵的提問是：

四位候選人之中，岸田文雄先前已主動提出要設立「人權問題輔佐官」，專門應對中國和新疆人權議題，因此岸田在這個提問上的回答毫無懸念表示「同意國會通過譴責案」，只是也補充說明還沒有明確的時機點。

高市早苗與野田聖子雙雙表示同意，並且更進一步承諾，會預設在今年2021年內的臨時國會通過中國侵害人權的譴責案。高市的立場明顯，自從獲得安倍晉三的推薦支持以來，率先主打的政見旗幟就是參拜靖國神社，而後多次強調中國威脅論、以及日本強化國安戰略等對外強硬的方針。

但是同樣主打強化印太戰略、而且身兼前外相與防衛大臣豐富資歷的河野太郎，卻在這個是否譴責制裁中國的問題上，極為罕見地選擇「不予回答」，也是四位候選人之中唯一一位沒有作答的人。

然而這一回合的迴避策略，不僅對河野的支持沒有太多幫助，反而讓自己陷入輿論的質疑聲浪——河野在害怕什麼？是不是和父親一樣其實還是親中路線？河野一族有沒有與中國掛勾的利益？種種疑問，又勾起了日本社會對於「河野一家親中派」標籤的疑慮，擔心如果最後真的是河野出任首相，會不會突然轉向變成「對中親和政權」？特別是在對中國批判強烈的《產經新聞》，以大標「對中決議，河野不回答」報導之後，旋即引發網路社群對河野的抨擊，諷刺河野是「赤化太郎」、「露出真面目」。

提問的印太人權協議會對於河野的態度表示失望，連帶許多支持協議會的日本民間團體，也難以接受這種逃避不答的方式。協議會的組成，除了長年關注新疆議題的維吾爾協會之外，還包括達賴喇嘛日本代表部、以及在2019年香港反送中運動後，吸納了聲援香港議題的團體（Stand with HK@JPN、香港建國聯盟等），這些成員組織彼此結盟，向國會跨黨派遊說推動有關中國人權問題、侵犯民族等議題的譴責與應對。

河野太郎的拒答令人錯愕與失望，在網路社群討論之中，曾把新疆集中營悲慘故事畫成漫畫而知名的清水友美，就表達了對河野立場的強烈批判，同時表態支持對中態度更為鮮明強硬的高市早苗。日籍蒙古裔的文化人類學者楊海英，以研究中共迫害蒙古的歷史為人所知，也表明不能接受不予回答這種答案，「中國的問題，就是人權的問題！」

至於河野本人在事件延燒之後，截至目前為止沒有對外再多做說明。外界質疑的是河野的親族有在中國投資的相關利益，河野太郎於21日的記者會上承認確有此事，但強調「完全不會影響我的政治活動」，相關資產報告也是公開透明、沒有隱瞞。

儘管輿論的批判變得激烈，但「中國問題」是否真的會成為河野敗退的罩門，影響程度恐怕還有待觀察。在《FNN》9月20日的民調數據來看，河野太郎的支持率高達52.6％，遠勝過岸田的15.2%、高市的11.6%，而野田聖子只有6.4%。同時民眾關心的議題方面（調查為選擇最關心的兩項），首要的課題還是在疫情防控（59.2%）、其次為經濟和就業（40.2%）、再來是年金、醫療與照護（27.8%）、以及育兒政策（19.3%），對於外交和國安僅有18.1%，最不關心的則是修憲問題5.8%。

微妙的是，河野太郎目前雖然被視為最有望出任首相的人選，但高市早苗的後勢看漲，也正威脅著河野的優勢。

本來總裁選應該會以派閥為單位，協商喬出各派閥共同支持的人選，但這次和2020年派閥共推菅義偉的情況不同，當時本身沒有特定派閥的菅義偉，是在自民黨中7大派閥之中，得到5個派閥的全力支持，而獲得壓倒性的勝利。但是本回的總裁選，多數派閥卻改為「自由判斷投票」，換句話說派閥不一定全員都支持特定人選，使得原本依照派閥角力推移來判讀選情，現在變得更為混亂詭譎。

早前的日本政治分析認為，安倍晉三推出高市早苗，或許是為了狙擊岸田文雄、好讓河野坐收漁翁之利贏得選舉。隨著高市參戰的相關內幕陸續透過媒體揭露，安倍的認可似乎並非虛晃一招，儘管沒有號召細田派全員支持，在高市不斷打出延續安倍路線、強調自民黨保守派立場的旗幟後，安倍人馬的背後施力的痕跡已經越來越明顯，這也讓曾經受安倍屬意的岸田文雄很不是滋味。

不過像是把安倍「複製貼上」的高市，也不是沒有面臨輿論批判。雖然安倍強調，第100代日本首相若是女性，一定會成為世界矚目的話題、而且足以象徵日本政治的全新里程碑。但高市雖然身為女性，在與性別相關議題上仍採取保守立場，例如反對女系天皇繼承、反對夫婦別姓（即妻子可以不用冠夫姓），對於安倍任內爆發的森友學園醜聞等一系列弊案，高市堅決表明「不必重啟調查」的說法，也被諷刺是「安倍的魁儡」。

儘管如此，在安倍的相助之下，高市近期對外動作頻頻，也確實贏得不少好評。像是主動拋出與台灣總統蔡英文的視訊談話，創造「兩位女性領導人對話」的政治象徵，在日本普遍對台灣好感的氛圍裡，的確替高市形塑出了日本輿論在意的「國家領導人感」。

而在河野太郎方面，先是得到安倍盟友——麻生太郎——的全力支持，在確認得到麻生派的奧援後，河野的奇招是與安倍的宿敵石破茂結盟，得到石破派（17人）的相挺，同時加入了無派閥所屬、但頗有人氣的小泉進次郎，組成「小石河聯合」（小泉、石破、河野），在本屆自民黨總裁選中一決勝負。

但小石河聯合矛盾的是，石破茂素與安倍為敵，更和麻生太郎衝突不和，石破過去也多次公開狙擊麻生派，如今與同為麻生派大將的河野結盟，不免引發派閥心結，也讓安倍與河野之間多了幾道尷尬鴻溝。

石破對於河野而言為何重要？箇中原因和自民黨的改革派有關，尤其河野太郎對於反核電、承認女系天皇和夫婦別姓等進步議題上，與自民黨保守派的核心價值觀相違，石破與小泉則是彼此光譜接近的盟友。此外，石破的加入倘若最後拱上了河野做首相，那麼之後無論是自民黨黨職或是內閣人選安排，或許可以打破過去「安倍一強」的架構，一改當前的政治風氣。此舉不難讓人聯想起過去小泉純一郎掀起的改革風暴，但現今的形勢，是否能讓河野太郎一展手腳，在本次動態難料的總裁選中還難以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