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黑警的罪惡煉金：「#喬警官」勒索殺人事件後來呢？

【2021. 9. 9 泰國】

泰國黑警的罪惡煉金：「#喬警官」勒索殺人事件後來呢？

「天底下，沒有泰國警察做不到的事？」泰國在8月下旬因為「喬警官殺人事件」——警官因勒索毒犯不成，最終強行以塑膠袋套在運毒嫌犯頭上，使其窒息——震驚社會。儘管此次事件的主謀警察局局長Thitisan已在8月26日被逮捕，但隨著調查推進，也發現這名月入僅有4.3萬泰銖（約新台幣3.6萬）的局長，不僅坐擁豪宅且至少擁有42輛昂貴豪車，再次赤裸裸地揭露警察貪污腐敗的陳年弊病，掀起社會要求「警隊全面改革」呼聲——因為，Thitisan僅是此腐敗警隊制度下的冰山一角。然而就算這次真的能將Thitisan繩之以法，但冰山真的能就此撼動嗎？

今年39歲的Thitisan（又稱喬警官，「喬」取自其小名Jo）因勒索一名24歲的運毒嫌犯Jeerapong Thanapat，強迫其支付至少100萬泰銖（約新台幣91萬）換取獲釋，隨後更將數個塑膠袋強行套在嫌犯頭上，導致其窒息而死。Thitisan最初指示其下屬將嫌犯的死亡歸因於「吸毒過量」，但後來在一位低階警官將嫌犯被套上塑膠袋、遭圍毆且最後窒息的影片畫面交給一名律師之後，其完整的9分鐘影片隨即迅速擴散，進而施壓警隊要將Thitisan繩之以法，並且全面改革。

目前包括Thitisan在內的7名警官都已經被逮捕，關押在監獄。

▌前情提要：〈殺人執照：泰國驚駭的「#喬警官」黑警塑膠殺人事件〉

從8月下旬至今，隨著警方展開調查到逮捕Thitisan，過程中所揭露的資訊更一再驗證了民眾對於警隊貪污腐敗的形象——這一切可以從Thitisan如何從一個普通家庭，迅速冒起至如今的地位開始說起。

根據《BBC》整理，原本出身背景普通的Thitisan畢業於武裝部隊預科學校，接著前往皇家警察學院就讀，並於2003年畢業。此升學背景也為Thitisan建立起重要的人際關係網路，打通了認識軍方與警察領導層的管道。隨後，Thitisan除了曼谷的掃毒組工作，也進入那拉提瓦府工作。那拉提瓦府位處泰馬邊境，也是著名的非法毒品貿易要道，為警察的非法收入一大來源，過去早已不止一次傳出警察在此勒索毒販。

Thitisan除了在影片裡勒索毒販之外，他過去也曾藉執法為名，涉及多項違法行為，如不當沒收名貴汽車、逃稅、抽取中間人佣金等等，並利用金錢上下打通人際網路、向上晉升等，形成層層貪污、官官相護的腐敗循環。根據《2020年全球貪腐趨勢報告》（ 2020 Global Corruption Barometer）發現，泰國民眾對於執法機關的不信任：37%的民眾認為大多數或所有警員都貪污腐敗，47%的人表示曾在過去一年裡向警察行賄，且55%的人認為貪污的趨勢有升高跡象。這也是為何泰國有時會悲觀戲稱：

例如，Thitisan自2011年起沒收了至少368輛昂貴豪車，令他至少賺取了4億泰銖（約新台幣3.3億），坐擁豪宅跑車。隨後，他更與一位名人戀愛，而其父親正是泰國北部地區有權有勢的警察指揮官——這也是外界推測為何影片流傳出來後，Thitisan最初只被調職輕罰，是直到民怨沸騰之後，相關單位才開始積極行動，將他繩之以法。

Thitisan的例子不是個案，而是真實地反映出兩個環環相扣的現象：一是、警察的貪污腐敗；二是、警察對拘留者使用酷刑的常態。《人權觀察》組織的泰國高級研究員向《Nikkei Asia》分析：比起軍隊是在鎮壓叛亂分子時使用酷刑，泰國警方更常在勒索和調查期間，普遍且猖獗地使用酷刑（此次用塑膠袋套頭也是常見的一種方式），許多罪犯也時常遭毒打，甚至法外處決。而當中，促使警察使用酷刑的原因之一也正是因為：警察需要錢。

一名在野黨議員Rangsiman Rome表示。因此，即便此次調查徹底曝光了與Thitisan收入不成正比的奢侈生活，但這也代表在Thitisan之上和之下，仍有許多曾收取Thitisan金錢、對犯人實施酷刑的警官，仍逍遙法外。

然而，全面的警隊改革真的有辦法執行嗎？在2014年發動政變的總理帕拉育，曾將警隊改革視為其政治承諾，但早前已經完成的警隊改革草案至今仍擱置在議會，等待二讀。改革進程停滯不前的其中原因也在於：警隊目前由軍方監督，且帕拉育正是其領導人。事實上，警隊與軍方某種程度上也存在微妙的競爭與平衡關係，例如軍方雖然想透過控制警隊，來掌握權力，但政變上台的軍政府也需要警方合作來維繫其政權合法性。泰國那黎宣大學的教授在《BBC》便點出問題癥結：

於是這些喬警官們與警隊腐敗的制度就這麼糾纏在一起，網友們悲憤認為：如果不是監視器拍到畫面、如果不是勇敢的警察洩露影片、如果不是影片在社群上被廣傳等等，這只會是另一樁水過無痕的警察殺人案件。

一開始，泰國警隊發言人原本將之形容為「喬警官只是其中一顆爛蘋果」，讓喬警官看起來像是單一、孤立的事件，就連Thitisan本人也否認自己貪污，會造成毒販死亡只是一場執法不善的意外。而當民眾接連被言論激怒、社群媒體隨後又再流傳至少4部警察毆打拘留者的影片後之後，警隊發言人為滅火也強調會調查到底的決心——提告Thitisan以及另外6位下屬犯下謀殺、酷刑等罪名——指出「也是時候清理自家已經被弄髒的門戶了」。

「如果我們希望看到警隊的改革，這一些被洩漏的證據（指影片）都是關鍵，不要讓這些事情就這麼過去，因為這真的有可能會撼動警隊！」一位匿名警官告訴《南華早報》，他稱基於警方都十分關心自己的形象，尤其是那些渴望掌權的人，不能有一絲不良好的對外形象。

不僅是喬警官事件，包括近來曼谷示威者抗議時皆遭到警方以過分武力對待，民眾也開始更謹慎、密集地監督警隊改革，但在各種腐敗制度下，如警隊裡忠誠高於正義的原則、帕拉育政府改革的政治意願，且在目前軍方政權的政治環境下等因素，儘管不樂觀但也讓社運分子、民眾思考可以如何利用、拓展現有的空間去推動改革。

對此，也有些民眾保持樂觀想法認為：至少，警隊裡還有吹哨者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將影片流傳出去，並非所有人都必然是想當警察發大財的。不過，也有人對流傳影片的吹哨者的「動機」，保持著懷疑態度。

《Nikkei Asia》報導，前政治家兼前按摩院大亨 Chuvit Kamolvisit 認為貪污賄賂已經是警隊裡根深蒂固的文化，他稱為了開按摩院，自己過去以幾百萬美金賄賂警察。不過如今，當酒吧賭場等娛樂產業都因為疫情而關閉時，警察們也就都失去了「額外收入」。

「所以，這才不是一個低階警官無法忍受不正義、冒著危險來洩漏影片。這無關於道德，而是金錢問題。」他進一步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