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協的背叛：曲線認可「緬甸政變」？印尼外長密會軍政府

【2021. 2. 25 緬甸／印尼／泰國】

東協的背叛：曲線認可「緬甸政變」？印尼外長密會軍政府

「ASEAN不該背叛緬甸人民！翁山蘇姬才是我們真正的外交部長！」緬甸軍事政變所掀起的區域動盪，引爆全國數十萬人將近1個月的連續抗爭，儘管聲援民選政府的聯合國、美國與歐盟不斷發動譴責制裁，全力施壓釋放翁山蘇姬；但鄰近且具有實質影響力的東協（ASEAN）各國卻有意向緬甸軍政府妥協，像是印尼外長蕾特諾（Retno Marsudi）原本周三打算閃電飛赴緬甸，並以東協搭橋者的身份，欲支持軍政府以「選舉不公」為名發動政變的「二次選舉」——然而密會事前卻提前洩密，遭到國際輿論責難的印尼外交部雖然緊急取消出訪奈比多，但卻在泰國的積極斡旋下，24日臨時於曼谷與緬甸軍政府的外交部長「密室開會」。但東協印泰的「調停舉動」，卻大大激怒了緬甸示威者，甚至視之為東協的「反民主背叛」。

相較於西方世界的嚴厲譴責，東方的ASEAN對於2021年2月1日緬甸軍事政變的態度，不僅缺少積極反應，對於軍政府大動作逮捕翁山蘇姬、緬甸總統溫敏、以及對「全國民主聯盟」（NLD）與相關政治領袖的追捕肅清，東協的態度都只表示「擔憂」，並呼籲各方冷靜「不要破壞和平」。

東協各國認為，ASEAN組織的政治宗旨僅是加強區域的經貿與安全合作，「尊重各國政治、不妄自介入『成員內政』則是組織的默契與原則。」因此在面對緬甸政變的時候，東協各國也都以保留模糊空間的「檯面下接觸」為主，並不見立場清楚的政治表態。

然而隨著緬甸國內局勢的惡化——特別是2月20日，政變軍部隊在中部大城曼德勒「開槍掃射」和平示威者，並造成4名平民死亡後——坐不住的東協這才開始有所反應，並以印尼為首暗中斡旋，試圖在譴責與制裁之外，找到緩解軍民衝突的妥協路線。

印尼的接觸行動，在曼德勒慘案後始見端倪。２月22日，新加坡《海峽時報》與印尼《羅盤報》更先後發出內部消息，指印尼外交部長蕾特諾，將於2月24日清晨秘密出訪緬甸，並於首都奈比多與政變奪全的緬甸軍政府「正式會談」。

根據報導，由於防疫與政治敏感因素，蕾特諾的奈比多行動將單日來會、在地只短暫停留數小時。但會面過程中，印尼外長將轉交「東協的斡旋草案」——其基本內容，將會認可緬甸軍政府「重啟選舉」的權力；但作為交換，東協將指派「選舉觀察團」從中監督，並確保新屆投票的公開、公正與公平。

印尼所提出來的「支持選舉方案」，對於緬甸軍政府是為極大政治誘因。因為緬甸軍方總司令敏昂來（Min Aung Hlaing）將軍，正是因為不滿2020年11月緬甸全國大選的結果（軍系政黨慘遭雪崩式潰敗），遂指控翁山蘇姬政府「包庇黑箱舞弊」，並以此作為政變奪權的藉口（認為民選政府無法保證選舉廉潔性，因此軍方才有義務出面「守護憲政秩序」）——因此，如果ASEAN願意承認、並為軍政府發起的「二次選舉投票」背書，某程度上也等同於ASEAN承認了緬甸軍隊政變的「奪權正當性」。

儘管依據歷史紀錄，緬甸軍方所認可的「公平選舉」，與世人邏輯的標準有著巨大的鴻溝，就算「投票日當天透明公開」，包括參選資格的不合理限制、新屆政府的權力地位，軍政府也都留有極大的「操作空間」。

但對於東協鄰國而言，當前迫切的燃眉之急，即是安撫軍政府「阻止血腥鎮壓」，並在取得軍政府的信任空間後，爭取對方釋放翁山蘇姬...等被捕的NLD領袖。而這些實質結果的達成，於現實之中，幾乎不可能透過外交制裁、經濟制裁來達到立即性的效果。

然而蕾特諾打算接觸緬甸軍政府的消息曝光後，來自國內外輿論與緬甸民間的譴責聲浪，卻瞬間排山倒海而來——因為在72小時前，緬甸軍隊才在曼德勒的街上殺人，翁山蘇姬等領袖也持續被囚禁、面對著各種奇怪陷罪的秘密審判。此時印尼外長如果親自訪問，在道德輿論與國際形象上，確實等同於「支持緬甸政變結果」，更何況印尼過去自己也長期苦於軍人獨裁與血腥政變的傷瘡黑歷史

與此同時，蕾特諾的接觸對口——緬甸軍政府指派的臨時外交部長溫納貌倫（Wunna Maung Lwin）——不僅是軍系出身的政變核心集團，其所接管的外長職位，更是目前被捕的緬甸實質領袖翁山蘇姬的「原本職權」。種種訪問也因此激怒了緬甸全國的示威群眾，並迫使印尼外交部緊急於24日上午「取消奈比多之行」。

在緊急記者會上，印尼外交部發言人也鄭重地交代了「奈比多之行取消」的決定；但官方當時沒有明說、留下爭議一手的是，印尼外長蕾特諾雖然真的沒去緬甸，但卻仍泰國政府的從中安排下，於24日同天在曼谷與緬甸外長溫納貌倫「第三地開會」。

「雙方的互動非常正面，我們也重申印尼與東協期待『緬甸和平對話』的立場。」在與溫納貌倫的會議結束後，心滿意足的蕾特諾也對錯愕的媒體如此表示。

蕾特諾與溫納貌倫的曼谷會議，公開說法是由泰國副總理兼外交部長敦．巴穆威奈（Don Pramudwinai）的中介安排。因此在會後的媒體照片中，也能見到印泰緬三國外長在曼谷國際機場會客室的會晤照片；但實際上，泰國之所以要為緬甸軍政府說項，主要的推手仍是泰國的強人總理——帕拉育（Prayut Chan-o-cha）——本人與泰國軍方的積極贊助。

本回政變的奪權的敏昂萊將軍，長年就因地緣、戰略與各種地下經濟的利益因素，而與泰國軍方過從甚密。根據泰國媒體的說法，敏昂萊特別與軍方的「政變老司令」炳．廷素拉暖上將交好，並尊炳將軍為「乾爹」。

2019年過世的炳．廷素拉暖上將，過去曾在1980~1988年擔任泰國總理，由於其與故泰皇蒲美蓬的密切關係，他於政壇保皇黨與軍方之中，都有巨大的威望與影響力。據稱2006年時任泰國總理塔克辛（Thaksin Shinawatra）之所以被軍事政變推翻，從中謀劃與下令的幕後大老，就是炳．廷素拉暖。

當敏昂萊將軍因內部推選而成為緬甸軍方總司令後，也曾積極拜會泰國軍界——特別是現任泰國總理帕拉育，於2014年發動軍事政變奪權後，雙方的互動更是積極——其中，炳．廷素拉暖也擔任這兩名後進的中間人，根據敏昂萊自己悼念炳．廷素拉暖的說法：

或也因為雙方的密切關係，在2月1日政變後，泰國總理帕拉育也於2月10日公開支持「敏昂萊將軍對於緬甸的民主承諾」，除了積極為緬甸軍政府說情斡旋外，敏昂萊還寫了親筆信給帕拉育，請託他代為與東協、國際社會說情——儘管帕拉育自己的蠻橫專政，早先就已引爆了全泰國的「反帕拉育民主抗爭」，直到今日示威行動都仍在泰國各地擴散繼續。

在帕拉育的介入下，緬甸軍政府雖然與印尼外長接上了線，並展開與東協方面的「討價還價」。但24日曼谷會後，印尼外長蕾特諾卻沒有透露出任何「具體成果」，僅強調印尼與東協都很擔心緬甸的政治衝突，並呼籲各方：「無論如何都應該保持和平非暴力原則...絕不能血腥鎮壓示威平民。」

不過在緬甸國內的抗爭前線，街頭依舊洶湧的反政變抗爭人潮，卻對印尼與東協的「姑息姿態」表達了強烈的失望與不滿，除了各種抵制與抗議標語之外，「翁山蘇姬才是緬甸的真正外長！」「ASEAN不要故意被軍政府瞞騙 !」的口號，亦明確地表達了前線示威者的判斷與心聲。

緬甸的示威組織，以及四處躲藏、逃避軍政府陷罪追捕的NLD議員團們都表示：ASEAN與緬甸軍長府外交接觸的做法，對於當前政治僵局根本毫無助益，「除了講空話的『政治對話』外，ASEAN與國際社會的調停斡旋，應當先逼迫軍政府即刻釋放所有被政變逮捕的政治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