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殺連發的無聲內戰：衣索比亞再傳「種族清洗式屠村」一夜102死

【2020. 12. 24 衣索比亞】

屠殺連發的無聲內戰：衣索比亞再傳「種族清洗式屠村」一夜102死

「兩個月內，衣索比亞一口氣開了同步5個戰場？」一度因經濟發展、民主過渡而被譽為「東非奇蹟」的非洲第二人口大國衣索比亞，繼國內11月份爆發死傷慘烈的「提格雷戰爭」後，23日清晨再度於西部邊境的本尚古勒-古馬茲州，發生駭人的種族清洗事件。官方表示，大批武裝民兵突然拂曉突襲一處「外省來的阿姆哈拉人移民小鎮」，並以步槍、獵刀，無差別襲擊睡夢中的數百鄉民，並四處放火燒毀了數十座農場良田。僥倖生還者表示，突襲屠村的暴民團裡有許多「附近的熟人面孔」，全案因此被認為是另一波因種族失衡而引發的血腥衝突。但由於該起屠村事件規模龐大、位置卻極為偏遠，再加上牽扯高度敏感的種族問題，因此衣索比亞中央目前仍以緝凶為由封鎖消息，不願對外說明可能的種族衝突因素——儘管這已是繼北境的提格雷叛亂後，衣索比亞正同步遭遇的「第5場不宣戰爭」。

目前除了本尚古勒-古馬茲州的種族屠殺，與北方進入游擊戰的提格雷戰爭外，衣索比亞聯邦政府軍對內也同步在處理中部奧羅米亞州的種族叛亂，以及西部沙漠遭恐怖組織「索馬利亞青年黨」（al-Shabab）的滲透報復與不斷恐攻；與此同時，衣索比亞也正與北方鄰國——蘇丹——爆發軍事摩擦，衣索比亞譴責蘇丹軍方默許「衣索比亞各族叛軍」越境活動、以蘇丹為境外基地煽動國內的種族暴力，但蘇丹則控訴12月中旬衣索比亞中央軍趁著提格雷戰爭「非法越境」，在蘇丹境內設伏突襲蘇丹的邊境巡邏軍，造成蘇軍4死20傷。

由於蘇丹的地理位置，與衣國正陷種族內亂的提格雷州、本尚古勒-古馬茲州都有邊境相通，因此蘇丹被激怒的回應動向，也格外觸動區域緊張（特別是蘇丹背後還有作為靠山的埃及，因尼羅河上下游水資源分配問題而對衣索比亞充滿敵意）。儘管在國際社會的斡旋與施壓下，蘇丹與衣索比亞政府正進行正「邊境和談」磋商，但盛怒中的蘇丹軍隊卻仍積極動員、朝衣索比亞國境調度重兵，並強調：

一波未平一波起，在各地動亂持續的同時，西方的本尚古勒-古馬茲州23日再度驚傳駭人的屠村大屠殺——慘案發生在12月23日清晨，本古州西北、緊鄰蘇丹邊境的梅特克地區（Metekel），一座名為貝科吉（Bekoji）的外省村落，當時天還沒亮、大批「來路不明」的武裝民兵就將村莊重重包圍，接著沿街縱火、逢人就殺。

生還的農民貝萊．瓦傑拉（Belay Wajera）對《路透社》的電話訪問表示：襲擊發起的時間，大概在周二清晨6點前，行兇的「不明人士」先是到處縱火，然後在居民逃離火場時，無差別開槍、持刀砍殺 。

瓦傑拉表示，在一片混亂之中，自己的妻子與5名孩子都被無情斬死；雖然僥倖逃過一劫，但他卻與數十名同村鄰居一樣，都受到了嚴重的槍傷。

《半島電視台》報導，行兇組織在燒殺擄掠後，刻意破壞了村落、農田與莊稼後才離去，但被殺害的村民屍塊卻散落在周邊地區，死亡數字一時難以統計。直到23日晚間為止，已知至少102人死亡、超過40人重傷，但由於貝科吉地處偏遠，大批傷者只能長途跋涉、後送到90公里以外才有可救治的醫院，各種急救與善後行動，也因此遭遇了嚴重的遲滯。

貝科吉村的屠殺慘案，直到周三晚間才由政府下轄的「衣索比亞人權委員會」（EHRC）對外證實。但官方通告中，並沒有細部說明貝科吉村是怎樣的村落？行兇的兇手團體又可能是何方涉案？直到國際媒體的後續追問，衣索比亞政府才透露：「應與種族衝突有關。」

法國《世界報》與卡達《半島電視台》先後指出，百人遇害的貝科吉村，應是地方的「外省聚落」——此地居民，大概都是近10年來大舉移居入住的阿姆哈拉族人。人口總數大約2,000萬的阿姆哈拉人，是衣索比亞境內的第二大族群（佔總人口20~25%），其原本的傳統範圍是衣國西北邊境、夾於提格雷州與本尚古勒-古馬茲州之間的阿姆哈拉州。

長期以來，衣索比亞的經濟都高度集中在首都阿迪斯阿巴巴、與中西部相對肥沃的尼羅河流域；北部地區則因為氣候地形，以及長年與鄰國厄利垂亞的戰爭而陷於窮困。直到近年來，聯邦制的衣索比亞，在得到諾貝爾和平獎肯定的總理——阿比（Abiy Ahmed）——帶領下，展開一連串經濟改革與「中央融合政策」，過去以種族為分際的各聯邦州開始被打散權力，阿比也積極鼓吹摒棄部落主義、推動「大一統的『衣索比亞人認同』」，除了大興土木、推動私有化經濟之外，阿比也鼓勵族群融合與移居，試圖分散各地的資源不均與認同差異問題。

像是本尚古勒-古馬茲州目前就是衣索比亞最重要的水利重鎮，其耗費巨資、不惜與下游鄰國交惡，也要攔截尼羅河上游水源來發電灌溉的的「衣索比亞復興大壩」，就正好在這次事發的梅特克地區，各種建設工程與電力計劃，亦製造了許多工作機會、進而吸引不少外省移民進駐生根。

然而相關的移居融合卻也不斷造成土地、水源、生存資源與文化差異的「種族糾紛」。特別是2020年衣索比亞遭遇疫情、社會動亂與內戰的多重打擊，原本經濟高歌猛進的「非洲奇蹟」一時快速崩解，於是從外地進逼、搶錢搶地搶認同的阿姆哈拉人，也開始與本古州的原住民族——古馬茲人——爆發激烈的種族摩擦。

古茲馬人認為，近期阿姆哈拉人的政治領袖，不斷鼓吹要讓阿姆哈拉州併吞本尚古勒-古馬茲州的土地權利，得寸進尺的嘴臉，也讓感受經濟威脅的古茲馬人極為憤怒。因此從下半年開始，境內的阿姆哈拉外省人就一直遭到古馬茲民兵「針對性仇殺」，直到貝科吉村事件為止，就至少有150人因種族衝突慘死。

在遭遇屠村事件後，衣索比亞總理阿比也發出團結聲明；不過阿比的激動語氣，並無法掩蓋衣索比亞內憂外患的「分崩離析進行式」。目前，除了本尚古勒-古馬茲州問題外，衣索比亞中央軍甫宣布「全面鎮壓」的北境提格雷州叛亂，也還有超過95萬提格雷難民等待安置；同時與中央政府作對的「提格雷人民解放陣線」，其主力部隊與領導層也仍在山區活動，並持續以游擊戰的方式與疲憊的中央部隊周旋。

「但當聯邦軍的大部隊，被提格雷戰爭死死釘在北境泥沼時，其他地區部隊被抽掉的『軍事真空』卻留下了更多的國安漏洞，像是本尚古勒-古馬茲州、奧羅米亞州的種族叛亂都在蠢動...。」《法新社》如此分析：更何況東部節節逼近、大舉滲透的索馬利亞青年黨，也正伺機擴張恐攻地盤——各種危機反而正在包圍衣索比亞，讓昔日的『非洲奇蹟』高速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