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Topshop母集團破產：被疫情與時代聯手淘汰的「逛街之死」

【2020. 12. 1 英國】

英國Topshop母集團破產：被疫情與時代聯手淘汰的「逛街之死」

「『逛街』之死？」以Topshop、Topman...等旗下品牌聞名的英國流行服飾集團Arcadia，周一下午正式發出公告「確認破產」。Arcaida表示，由於英國疫情對零售市場重創嚴重，主打實體購物經驗的集團品牌苦苦掙扎卻無力回天。儘管英國年度銷售高峰的耶誕節「Boxing Day」即將到來，但消費前景看衰、商業模式被新興電商徹底打爆、虧損黑洞也沒得救的Arcadia，仍決定進入破產管理。負責清算資產的德勤會計事務所表示，包括Topshop在內的Arcadia品牌仍將於12月2日恢復營業，直到品牌確認轉賣下家為止，但集團在英國超過1萬3,000名雇員，卻極可能遭遇大規模資遣——這也是疫情之下的英國，迄今所遭遇最大規模的破產危機。

Arcadia為英國富豪商人——菲利浦．葛林爵士（Sir Philip Green）——所持有，集團旗下持有的知名品牌包括：Topshop、Topman、Burton...等等；其中，主攻中間價格帶的Topshop與Topman，更是集團中的兩大主力明星，在2000~2012年之間，一度是英國大眾流行服飾的曝光代名詞之一。

然而近年來Arcadia旗下的品牌主力，皆因設計經營層與老闆不合的不斷出走，以及電子商務結合「快速時尚」的競爭崛起，進而陷入了獲利率、市佔率、曝光率...同步衰退的多重困境。過往活力結合設計質感的流行形象，也因此陷入鈍重、老邁、缺乏彈性的經營危機。

在2020疫情襲來之前，Arcadia集團的獲利數字，就比2013年的財務巔峰期衰退了60%；國內的品牌市佔率，也只剩下原本的3分之1。像是集團主力Topshop，於市場定位上不斷遭到成本更低也更具彈性的對手Primark、Next與H&M的兇猛夾擊。這樣「比上不足，比下無力」的尷尬困境，最終也讓這曾經的業界大戶走向了破產命運。

代替老闆發言的Arcadia的CEO葛來比納（Ian Grabiner），透過聲明稿表示：自即日開始，會計事務所德勤將啟動破產接管，但此一期間——預計為3個月，直到Arcadia找到下家、完成資產甩賣程序為止——包括Topshop在內的所有品牌，還不會啟動裁員，各地店舖將繼續營業、現有管理層也將暫代看守；但集團內1萬3,000名員工與退職雇員的退休金，則將啟動轉移談判，同時也不排除後續大規模資遣與結束品牌經營的最壞情況。

過去與葛林爵士關係密切的英國右派大報《每日電訊報》認為：Arcadia集團雖然權傾一時，創下業內各種分紅紀錄，但因此封爵的葛林，卻始終擺脫不了短視近利的「暴發戶性格」——之中對品牌設計與電商投資的遲緩踱步，更是讓集團步入了「慢性死亡」的困頓絕境。

1952年於倫敦郊區出生的葛林，是上世紀60年代白手起家的成功富商。一開始，葛林憑藉著「轉賣過季服飾」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後他又不斷透過大型談判併購，打響了自己「精於經營計算」的業內名氣。

葛林真正成為服飾巨頭的時代，約略爆發在2000年前後——當時他藉由精準的談判技巧，買下了連鎖百貨公司BHS後，又侵略如火地於2002年突襲買下了正以Topshop品牌崛起的Arcadia。

《金融時報》與《每日電訊報》皆認為，葛林買下BHS與Arcadia後，明快而大力地把自家品牌結合到百貨公司的銷售通路裡，並積極擴張實體店面，以「中產時尚攻佔傳統商業菁華街（High Street）」的策略，最大程度地打響了銷售市佔與品牌能見度。

葛林的經營戰略，在最初10年裡得到了巨大的成功——像是工黨前首相布萊爾（Tony Blair）就因此向王室推薦葛林受勳封爵。後來保守黨接任執政的卡麥隆（David Cameron）也任命他為「經濟效率顧問」，希望藉由他的商務經驗，來幫助遭遇金融海嘯的英國能盡早走出財政低迷。與此同時，Acardia節節高升的銷售成績，更在倫敦奧運前夕達到高峰，讓葛林家族於該財務年中，分紅拿到了英國服飾業史上最高股息的12億英鎊。

但自此以後，葛林的致富戰略就走到了盡頭。Topshop品牌開始陷入停滯，流行消費市場的兩極化、電商數位化，也讓倚賴實體通路與百貨公司的Arcadia陷入長期衰退。相關危機最先從2015年BHS陷入財務危機開始（同年出脫，但品牌最後在2018年倒閉消失），之後來自電商的壓力不斷增壓，高速被侵蝕獲利空間的Acardia也於2019年開始不斷傳出「財務危機」。

「葛林之所以會搞砸，是因為他暴發戶式的『外行干政』！」曾在葛林收購初期，擔任Topshop經營總監的時尚實業家珍．舍佛森（Jane Shepherdson），就在Arcadia宣布破產後，於《每日電訊報》上發表對昔日老闆的批評。舍佛森表示，葛林雖然在成衣產業打滾將近半世紀，但他對於時尚、美感、品牌設計卻毫不在意：

舍佛森批評葛林對於Topshop的設計投資、新秀養成過於殺雞取卵，像是業界當年鼓掌叫好的「凱特．摩絲（Kate Moss）客座設計總監計畫」，雖然於行銷上取得了曝光成功，但內部老臣們——特別那些致力於培養自家新銳設計師，結果最後老闆找來了凱特摩絲炒新聞——卻都無法接受耕耘的品牌一夜走上「快速時尚」之路。因此許多昔日骨幹的出走，也慢慢地降低了Topshop在設計與品牌概念上的獨特區隔性。

除此之外，由於葛林家族對於百貨公司與實體店部的交叉投資，Arcadia也因各種集團營運與政治因素而死守「實體店鋪市場」。但忽略電商經營的結果，不僅是慢性自殺，到了2020年春季疫情襲來，Arcadia手下數百家實體店鋪更是直接「業力引爆」遭遇了空前未有的虧損災難。

在2020年3月~6月底之間，英國進入了全國性的封城封鎖，以百貨公司、實體店鋪為主的Arcadia品牌全都變成不得開店的「非必要商店」。唯到夏天疫情減緩後，整體蕭條的消費景氣，以及不久之後的秋冬疫情重返，也接二連三、惡性循環式地重創Arcadia與其合作的百貨店面。最終，在退無可退且無力回天的狀況下，葛林家族也才終於接受「被時代淘汰」的現實，而決定破產、變賣旗下品牌。

Arcadia的破產與品牌變賣，事實上也吸引了不少潛在買家的興趣——像是與葛林一樣都有「暴發戶」與「吸血鬼」惡名的爭議商人阿胥利（Mike Ashley，英超球隊紐卡索聯的老闆，以疫情封城期間鑽規則漏洞，強迫員工冒著生命危險開店聞名）、以及新興電商集團BooHoo，都對Topman、Topshop這兩大品牌雞母很有興趣；唯其他次要品牌，則恐乏人問津，步入倒閉結局。

《每日電訊報》認為，財團們對Arcadia的興趣，大多只是「炒短線」的整併需求——因為以吝嗇聞名的阿胥利，根本不具有足以拯救Topshop的財力，考慮到他過往的無良名聲，更可能只是用大品牌來貸款「錢滾錢」而已；至於電商Boohoo也不太有意願繼續維持Arcadia的實體店鋪布局，若是確認收購，預計最快半年之內仍將啟動整併解散程序，讓Topshop精簡為眾多網路品牌之一。

不過Arcadia的破產與拆散變賣，危及的可不只是消費者的懷舊情感與時代眼淚。其除了牽扯直接聘僱的1萬3,000個工作機會，與大筆退休基金的轉移談判，更連動了本就危機重重、近趨傾頹的「英國百貨公司業」——像是與Arcadia關係密切，目前正在進行融資談判的連鎖百貨公司Debenhams，就可能因為Arcadia的破產與拆賣，而讓自己的紓困協商腰斬破局，「因為蕭條的消費者寒冬才正要開始...實體店面、或消費者逛街採買的時代，大概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