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公車武裝挾持事件：總統被迫推片與「地球上的生靈」人質危機

【2020. 7. 22 烏克蘭】

烏克蘭公車武裝挾持事件：總統被迫推片與「地球上的生靈」人質危機

「如果總統不幫推瓦昆．菲尼克斯（Joaquin Phoenix）的片子，我就自爆！」烏克蘭西部大城魯特斯克周二驚傳一起重大的人質危機。一名44歲的武裝男子持步槍與炸彈，挾持了一輛巴士與車上的16人。過程中，該男透過社群網路狂發訴求並監控實況，甚至數度向包圍的警察開槍、投擲手榴彈，險些擊斃出面談判的全國警務次長。全案透過媒體驚動烏克蘭全國，最後更迫使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親自致電歹徒，並同意作案者的其中一項訴求——以總統之尊，宣傳好萊塢影帝瓦昆．菲尼克斯旁白的動保紀錄片《地球上的生靈》——最後，烏克蘭總統官方臉書真的發出了一部6秒的「好片必看」宣傳短片，挾持巴士的歹徒也依約投降，無傷釋放所有人質...但總統公開配合「恐怖份子」的要脅指示，猶如影集《黑鏡》的真實情節究竟誰對？誰錯？

魯特斯克的公車人質危機，發生在7月21日上午9點30分，身背多項刑案前科、且曾在獄中服刑10年的44歲男子——馬克西姆．柯里沃什（Maksym Kryvosh）——突然持手槍與突擊步槍，武裝控制了一輛公車，並挾車上16人為人質，親自報警要求與「中央政府出面談判」。

柯里沃什對外宣稱：自己除了重裝軍火外，還帶了自爆炸彈上公車，同時魯特斯克「市區某處」也裝置了遙控炸彈。除非媒體報導自己的訴求，烏克蘭中央政府——特別是總統澤倫斯基本人——出面回應，不然他就要引爆炸彈，帶著公車上的乘客與市區的無辜者同歸於盡。

烏克蘭警方表示，柯里沃什是出生在俄羅斯的烏克蘭本國籍公民，過去曾因強盜、詐欺、非法軍火交易等刑事案件，入獄坐牢長達10年。根據警方的紀錄，柯里沃什是「有激進傾向的極端份子」，但究竟是因何而激進？為何而激進？官方則無具體敘述。因此在公車危機爆發後，烏克蘭媒體也針對兇手動機提出了多種說法，包括歹徒精神狀態不穩定，或者是持「動保恐怖主義」的激進份子...等。

柯里沃什在挾持公車後，隨即遭到烏克蘭特警的團團包圍。但由於全案情節重大，烏克蘭本國又因政治紛爭與連綿不絕的烏東內戰而多方受困，因此在擔心人質危機或有「政治圖謀」的前提下，政府各部門都不敢掉以輕心，除了烏克蘭內政部緊急派遣全國警務次長前往坐陣外、負責反恐行動並直屬於總統的烏克蘭國家安全局（SBU），亦將全案升級為「恐怖主義案件」。

由於官方與平台之間的聯繫不順暢，歹徒的社群帳戶與網路權限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被中斷。因此對峙過程中，柯里沃什也不斷透過Twitter與Facebook等社群網路，一方面發出媒體訴求，一方面監控「輿論現況」。但他所提出的幾大主張，卻因為缺乏主旨連貫與具體性，而讓談判專家與警方極度為難。

像是柯里沃什特別點名中央政府的多名高官，必須要公開坦承「自己其實是恐怖份子」；接著又要求與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對話，「我只接受總統本人的自己出來！」

警匪對峙的緊張過程中，奉命坐鎮現場的烏克蘭警務次長柯瓦（Yevhen Koval），一度隻身上前與柯里沃什隔空交涉。柯瓦一方面試探出了柯里沃什手上挾持的平民數量，一方面也說服對方釋放了一名老人、一名青少年與一名孕婦「以展示談判信任」。

但柯瓦在爭取到3名人質獲釋後，一度以「補給飲水」為由接近被挾巴士，不料受到刺激的柯里沃什卻突然朝柯瓦開火威嚇，子彈也就以極近的距離從警務次長身旁飛過。現場狀況重回緊張，而柯里沃什的情緒狀態也因此出現極大的刺激，除了間歇性地對警方監控無人機開火外，更朝車外投擲手榴彈。

由於理性談判接近破裂，歹徒的情緒狀態也瀕臨失控，因此烏克蘭國安局與警察遂決定「強行攻堅」，試圖在歹徒自爆殺死所有人前賭命一搏——但攻堅行動卻在最後一刻，被負責下令動武的總統澤倫斯基「親口暫停」。

澤倫斯基之所以喊停攻堅任務，是因為公車上的其中一名被挾人質，透過電話與新聞媒體搭上了線。在這通獨家通話中，車上的人質不斷害怕地哀求總統出面，「只有澤倫斯基能救我們一命...」。於是因新聞曝光而被拱上輿論熱點的澤倫斯基，也被迫面對是否該與恐怖份子對話的「總統難題」。

澤倫斯基後來親自撥通了電話，與威脅自爆的柯里沃什直接交談了數分鐘，並答應了歹徒極為詭異的「其中一項要求」——在網路上傳推薦影片，向烏克蘭全國乃至於全世界，宣傳2005年的美國動保紀錄片《地球上的生靈》。

在接受歹徒條件後，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也在總統官方Facebook帳號上，上傳了一份6秒鐘的推薦短片，一臉僵硬與嚴肅地向全國國民宣傳《地球上的生靈》。

《地球上的生靈》是由奧斯卡影帝——瓦昆．菲尼克斯——配音旁白，並與好萊塢一幫素食主義與動物福利論者的倡議紀錄片。片中所調查的題目，主要是探討人類在現代社會的經濟與消費主義下，因「肉食」與「娛樂」的非必需目的，對動物造成了巨大且不必要的殘酷凌虐，並以納粹主義、種族主義與階級問題為比對，藉以反思人與動物、人與自然間的互動問題。

雖然《地球上的生靈》被影帝配音與行動倡議所加持，但全片於2005年所引發的社會反應與觀影效應卻相對有限。像是在《衛報》的報導敘述中，也將本片視為「小眾的倡議紀錄片」。因此本回的烏克蘭公車人質危機，竟然扯出這部電影？也讓海內外媒體極為錯愕且摸不著頭緒。

不過在澤倫斯基公開推薦動保影片的幾分鐘後，心滿意足的柯里沃什卻也依約走出公車，解除武裝、向警察投降。車上剩下的13名人質，也在數小時的恐慌煎熬後無傷獲釋——柯里沃什隨即被逮捕並遭列為「恐怖份子」，全案最終也在有驚無險的荒謬轉折下，微妙地平安落幕。

人質危機解除後，收到通知的澤倫斯基總統，也隨即撤回並刪除了對《地球上的生靈》的推薦。但在混亂後回神的烏克蘭輿論與媒體意見，卻開始質疑總統配合「恐怖分子要脅」的作法，於反控策略與國家政策來說，究竟是否合宜？恐怖份子可以強迫總統發出文告影片，明天親俄的分離主義者，是否可以提出更難堪的要求？不與恐怖分子妥協的國際應對原則，是否已因此破裂？

但對於種種質疑，澤倫斯基本人則以「全員平安就好」，輕描淡寫地帶過了令人困擾的應對爭議：「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大家都還活著就好...再沒有什麼比拯救人命還珍貴，我們今天可沒失去任何一條命。」

烏克蘭內政部表示，柯里沃什的恐怖行動已計畫許久，警方在其家中也找到了更多的軍火彈藥與爆裂物，其動機或與「獄中遭遇的心理扭曲，導致對司法系統與人性的不滿有關」。但對於總統爭議的推薦與《地球上的生靈》之謎，烏克蘭內政部則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