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啟動「世界撤僑大空運」：百萬移工的現代版出埃及記？

【2020. 5. 6 印度／阿拉伯聯合大公國】

印度啟動「世界撤僑大空運」：百萬移工的現代版出埃及記？

「是救急不救窮？還是撤僑也得分『階級』？」印度中央政府周二正式宣布，自7日開始將發動全球性的「撤僑大行動」，以海空疏運的方式，從世界各地接回因疫情受困的印度旅外公民。當局初步規劃，撤僑行動最近是馬爾地夫、最遠是美國，但任務航班最密集、撤離申請需求最多的地區，卻是以阿拉伯聯合大公國（UAE）、沙烏地阿拉伯為首，總量超過850萬海外印度人的中東海灣地區——目前當局的單日撤僑總能量，最高為2,500人／日；但光UAE的杜拜邦，印度領事館就已收到超過20萬份的救援申請。因此該如何在公義與防疫之間維持平衡？史無前例的大撤退中，滯外百萬移工又將遇到怎樣的問題？

印度的世界撤僑大空運，已被正式命名為「致敬印度任務」（Mission Vande Bharat）。目前的初始計畫是以7天為期，自5月7日開始派出撤僑客機與海軍戰艦，欲從全球13個國家地區撤回「滯外國民」。

根據規劃，印度將派出14艘海軍戰艦，分別開往馬爾地夫與UAE接運僑民；與此同時，自7日開始，目前仍因防疫命令處於「航空鎖國」狀態的印度，也將向英國、美國、菲律賓、新加坡，以及海灣阿拉伯國家發出大批撤僑專機，希望以每天至少10架次、一日回運2,500人次的速度，於一個星期內完成至少1萬5,000人的返國運輸。

當局表示，這波的撤僑行動屬於「自願登記」性質。所有返國公民，登機前都必須測量體溫，若出現武漢肺炎疑似症狀者，將被拒絕登機。返國之後，所有人都必須集中隔離14天——但包括撤僑機票、隔離的食宿與相關醫療耗材費用，都必須由「被撤民眾全額付費」。

雖然官方協調的大規模撤僑行動，是回應民間求救的良善政策；撤僑支出由「使用者付費」，也多是世界各國——包括美國與台灣——執行的共識與原則。但在海外移工數量極大，且有數百萬藍領勞工受困異鄉的印度，這些邏輯與對策，反而造成了相當麻煩的施行落差。

「我們初步規劃的運輸能量，是一周1萬5,000人...但截至5月4日為止，我們收到的撤僑登記人數，就已超過20萬人。」印度民航部長普里（Hardeep Puri），5日表示：「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最終的撤僑人數，確實有可能超過40萬人。」

印度民航部的「40萬人說」，很可能只是最保守的估計。因為在當前撤僑班機最密集的海灣阿拉伯國家裡，海外印度國民的數量就高達850萬人——之中人數最多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境內就至少有310萬印度國民，他們不僅是營運阿拉伯油國的骨幹勞力，族群總數更佔UAE全國總人口的3分之1。

根據《法新社》的最新說法，在UAE境內，光是印度駐杜拜領事館的「撤僑登記數量」，就已逼近20萬人。更別提同樣的狀況，也出現在卡達、科威特與沙烏地阿拉伯。因此民航部長的「20萬人登記，40萬人預期」，很可能遠低於前線實際的返國需求數量。

排不排得上撤僑班機是一回事，有沒有錢支付回家費用又是另一回事。因為印度政壇與移工團體之間，也高度質疑政府的「自費政策」，是否等同於撤僑的「排貧條款」——因為在海灣國家中，最有迫切返國需求、且最受瘟疫病毒威脅者，其實是數百萬名被關在擁擠宿舍裡的基層「藍領勞工」。

根據《印度時報》的說法，當前的撤僑航班將維持「瘟疫前的基本費率」，以杜拜返國到科契的航班來說，基礎票將將是每人1萬6,000盧比（新台幣6,300元）。此一價格，對於經商的中產商人或IT產業的科技新秀來說，並不昂貴；但對還沒償完仲介費用，薪資又因多月停工而遭雇主長期欠薪的藍領勞工，「回家一趟」反可能是傾家蕩產的悲慘賭注。

事實上，以UAE、沙烏地阿拉伯與卡達為首的海灣國家，從3月初開始，就不斷施壓印度政府「快把貴國國民帶回去」。因為在疫情封城的狀態下，無論是觀光物流、還是建築施工都全面停擺，但這些來自印度的「閒置勞力」不僅會持續消耗中小企業的薪資現金，群聚密集且衛生條件極差的工寮宿舍，更被各國政府視為「防疫破口」。因此海灣各國才會一直要求印度盡快安排撤僑，「早一點把人都帶回去。」

但相關壓力卻被印度已讀不回，一方面是因為勞工安全、欠薪與醫療防疫的問題，「本來就該是雇主與聘僱國的責任」，沒道理有需求的時候就讓外勞過勞趕工，沒需求的時候卻把人當成垃圾一樣、要求本國帶走回收；另一方面，則是印度本國的防疫與醫療條件就已吃緊，境內亦因各邦封鎖而出現了「境內移工的千萬人滯留問題」，若要再接回數萬人規模的海外僑們，像是隔離設施、路線與總量規劃，也都需要複雜的重新協商與設定。

除此之外，印度的撤僑時間也頗為微妙。因為以杜拜為例，原本嚴格的防疫封城令已於過去一周逐步解禁，各種大型賣場、觀光消費也陸續重啟。因此基層的服務業，應該很快就得返回工作崗位。不過像是以建築、製造業為主的藍領移工，則可能會因國際油價暴跌、海灣各國經濟吃緊的關係而遭遇大規模停工與解聘，因此後續該怎麼樣帶回這些底層勞工？也將成為印度政府不得不面對的頭痛問題。

世界銀行估計，在疫情影響的狀況下，印度今年海外移工回匯薪資的總金額將暴跌22%，並帶來至少200億美金（新台幣6,000億元）的外匯缺口。但就算回國，這些人財兩失的「海歸藍領」也將面對嚴重的國內失業與大蕭條問題，全國失業率狀況更恐怕飆到2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