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戰略醫用儲備」見底：聯邦戰各州的防疫共濟與猜忌

【2020. 4. 09 美國】

美國「戰略醫用儲備」見底：聯邦戰各州的防疫共濟與猜忌

「所有物資都送光了，諸君自求多福。」美國本土的疫情大爆炸，雖然已造成至少43萬人感染、1萬4千人死亡，但感染趨勢正進入「防控關鍵」的重要時刻，只要復活節後能再撐過1星期，疫情擴散的速度將有極大機會能被成功壓制。然而緊要關頭，各州的呼吸器、Ｎ95口罩、防護衣...等防疫物資仍嚴重斷貨，就連聯邦政府的「戰略醫用儲備」（SNS）都於周三用盡可分配的物資儲量。儘管美國政府日前已緊急下令搶購生產，需求缺口卻等到「4月底」才有機會能補上。在防疫缺貨的恐慌狀態下，泥菩薩過江的各級政府雖然彼此爭奪貨源，但也有像加州州政府對一級疫區紐約州「暫借500台呼吸器」的雪中送炭——儘管此舉讓加州政府招致基層的激烈怨懟。

所謂的「戰略醫用儲備」，是美國聯邦衛生及公共服務部，為了戰略目的與大型公衛災難所準備的醫療物資儲備。其最早的概念，是在冷戰時代，美國聯邦政府為了預備「美蘇開戰」而儲存的醫療倉庫。但到了1998年，由於擔心生化恐怖攻擊與「Y2K千禧蟲危機」的影響，時任美國總統柯林頓（Bill Clinton）才要求聯邦衛生部建立醫用物資的聯邦戰略儲備機制。

據說柯林頓的想法動機，是因為讀到驚悚小說《眼鏡蛇事件》（The Cobra Event，故事內容是一隻「人工病毒」在紐約市失控的「生化恐怖攻擊」）。但到了2001年「911事件」後，美國本土遭遇大規模恐怖攻擊的恐懼成真，戰略醫用儲備才不斷擴張物資範圍，並設定負責各種化學、生物、輻射與核戰攻擊的大規模災難補給。

在2003年SARS危機過後，世界遭遇致命型全球傳染病的風險日益增加，美國國會也因此開始投資SNS的儲備規模。此一投資，雖然在2009年H1N1危機中派上用場，但後續各種聯邦撙節、危機感消失，與預警機制通報不即時...等種種問題，卻都影響了聯邦衛生部的物資儲備。

《美聯社》表示，在武漢肺炎剛開始傳入美國的疫情初期，SNS倉庫裡還存有1,300萬份N95口罩；但聯邦政府都沒有協調廠商生產，一直要到本土感染大爆炸，川普確定要頒布「全國緊急狀態」的前一天，衛生部才於3月12日開始大規模採購防疫物資。

隨著疫情擴散的十萬火急，聯邦政府又在3月21日追加海量訂單，並透過《國防生產法》下令產能動員。但各種調度支援、生產中斷與國際搶貨，卻讓緊急訂單趕不上戰略儲備的消耗速度——直到4月8日晚間，SNS手中90%的防疫物資都已分配用盡；剩下10%則得保留給聯邦政府自己調度——換言之，「戰略醫用儲備」已經進入了見底絕境。

儘管目前全美各地已經全力生產，並不斷朝疫區前線補給各種防護衣、口罩、呼吸器與防疫設備；但預計最快仍要到4月底，戰略醫用儲備的物資缺口才有可能被補上。這是否來得及控制疫情？或者再度被需求壓垮？拼命中的醫事生產線也都無暇多想。

事實上，對於戰略醫用儲備的快速耗盡，美國主流媒體的輿論方向，大多對川普政府猛烈抨擊。其主要的控訴方向，包括聯邦政府的防疫預警遲鈍，明明2019年11月就收到「武漢出事」的情報卻毫不作為。以及中國疫情全境噴發的當下，缺少警覺動員防疫能量，這才讓3月開始的本土疫情一發不可收拾，並讓物資缺口陷入永遠不夠用的惡性循環。

但對此，川普政府則強調「美國是聯邦國家...人民與各級政府如果感到危機，本來就該自己先設法自救」；與此同時，川普本來也極不情願釋出聯邦的戰略醫用儲備給地方各州，因為他高度懷疑：「有些政府只是在『恐慌性叫貨』...部分醫療前線的物資需求根本沒有妥善分配，只是平白浪費聯邦經費！」

就川普的「小政府立場」來看，疫情初期他確實有呼籲各州政府，應該自己主動採購想辦法，且也沒必要過度反應、疫情一開始就由聯邦政府來「出手照顧」——就像雷根總統的名言所說：「最駭人的9個英文字就是：『我是政府派來幫忙的！」（I'm from the government and I'm here to help.）」

然而在面對武漢肺炎時，川普邏輯的結果卻導致各部會協調的疏漏遲緩，並讓各級政府相互攔截訂單、爭搶物資，瘟疫災難下的「市場機制」反而造成哄抬物價、品質參差，以及關鍵物資無法送到最需前線的補給問題。因此就算川普堅持嘴硬，強調「聯邦還有東西能分給大家...就已經是奇蹟了」，但衛生部私下卻仍想盡辦法亡羊補牢。

「總統沒能及早動員聯邦急難管理署（FEMA），沒能及早任命防疫總指揮，沒能盡早啟動國會授權給他的國防生產法來管理與分配短缺的醫療物資....作為國家領導人，他不能在這樣任性拖拉了！」來自最慘紐約州疫區的民主黨眾議員馬隆尼（Carolyn B. Maloney）如此表示。

除了醫療物資的「補貨真空期」外，各級各地政府「相互截單」的問題，也同樣顯示了防疫政策需要中央指揮協調的必要性——像是最早頒布防疫禁足令的加州，過去3個星期就一直各級動員搶購人工呼吸器；但像是南加州的河濱郡，其在3月下訂1,200萬美金的300多台人工呼吸器，就在交貨之前被臨時取消訂單，「整批貨品全都給聯邦政府強行截胡！」

《洛杉磯時報》報導，在河濱郡與各級地方政府正忙著徵收呼吸器的同時，加州的民主黨籍州長紐森（Gavin Newsom），日前卻犯了「眾怒」，公開以「援助東岸同胞為由」，向全國第一種重症疫區——紐約——送去了500台呼吸器。

雖然紐森強調，這批呼吸器只是「調度借用」，「如果紐約扛不住病毒，全美國也都一起遭殃」；但加州各級政府卻紛紛憤怒抗議，譴責「州長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場與對州民的責任」——因為當前的加州也將近2萬人染疫、506人死亡，是全美第四重症疫區。

報導表示，許多郡級政府極度不滿紐森的「慷慨救人」，因為加州預測的「疫情高峰」可能出現在4月中下旬，因此各地方都在屯貨準備，以求能在風暴來臨之前盡全力作好防疫準備，「但我們的州長不想辦法解決地方需求就算了，竟還要把珍貴的呼吸器給到東岸的紐約...那如果加州人民因此死去、醫療崩潰的話，那又該是誰來扛責？」

然而紐森州長卻強調，自己的援助行動是「唇亡齒寒」為了大局著想。同時，借用呼吸器的援助合作，也與紐約州政府達成了「君子協議」，只要加州疫情一有需求，紐約就會把這批物資裝備馬上奉還。更何況物資被聯邦截胡、抱怨缺貨最大聲的河濱郡，目前郡內的醫療呼吸器使用率還不到60%，「明明還有近200台的閒置能量，各地的物資現況也還游刃有餘...為何不能共體時艱呢？」

雖然河濱郡與紐森州長的爭執，確實呼應了川普總統先前嗆聲的「地方政府不要無謂屯貨」；但縱觀疫情現況，各地的「感染猛爆」往往突如其來、難以預期。因此河濱郡的未雨綢繆，也不一定都是謬誤心理。

更何況如果紐約疫情沒有控制住，加州疫情又接連爆發，那麼這500具從西岸借到東岸、甚至可能正插在患者身上救命的呼吸器，屆時又該由誰拔下「君子歸還」？種種矛盾、憤怒與焦慮，也成為美國各級史無前例的動員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