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死前先餓死？印度「全國封城13億人」的低端人口焦慮

【2020. 3. 25 印度】

病死前先餓死？印度「全國封城13億人」的低端人口焦慮

「病毒很危險，但也要吃飽才能活下去啊...」武漢肺炎疫情正要發酵的印度，累計確診才剛突破500例，但過去數日感染人數驟升，為防止病毒擴散這才在總理莫迪的雷厲風行下，於周二頒布「全國封城令」：自25日零時，全國正式進入為期21天的防疫封鎖狀態，禁止13億人口的非必要外出。但封城期間該如何採買物資？確保民生必需物資？種種疑慮莫迪政府卻未詳述。混亂之中，以德里首都圈為首的各大都會圈也在封鎖前湧現一波「恐慌搶購潮」；封城第一天，仍有許多民眾上街排隊採買物資。但更令外界憂心的還有，如今全國大停擺，靠著做粗活賺日薪的大量貧窮人口，在封城期間又該如何養家活口？

印度封城25日進入第一天，各城市街頭已不見以往般擁擠的人潮車潮。儘管塞車嘈雜的街景不復見，但仍有許多民眾上街排隊、採買生活物資，亦可見警察四處巡守盤查，執行封城禁足的命令。

印度的「全國封城令」，是在24日晚由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透過電視向全國突發下達：自當地時間25日零時起，正式進入為期21天的全國封城狀態，「禁止一切冒險離家外出的行為。」

各級學校關閉，除了醫院、加油站、雜貨店、銀行、超市、藥局等供給基本必需的商店與機構設施外，其餘全面關閉。原則上禁止包含宗教儀式在內的所有公眾集會，僅豁免20人以下的葬禮舉行。若違反封城令，最高恐面臨2年的牢獄之災與巨額罰款。

同時，繼22日宣布「所有國際航班禁止降落印度一周」後，25日也加碼「停飛所有國內航班，直到31日」。全國長途火車、城際鐵路與都會區捷運，目前持續停擺，交通運轉能量降至最低限度。

由於印度是僅次於中國的世界人口第二多國家，為期3周的封城令一次衝擊13億人口，亦是當前全球規模最大的防疫封鎖令（人口同樣超過13億的疫情原爆點中國，未曾全國封城）。

「為了拯救印度，拯救每一個市民，拯救你還有你的家人...，每一條街道，每一個鄰里，都將封鎖。」在週二晚間的全國演說中，莫迪解釋：「保持社交距離，是阻止病毒擴散的唯一途徑」，封城鎖國也是「斷開新型冠狀病毒傳播鍊的必要舉措」，強調儘管封城鎖國必將重挫印度經濟，但「如果無法在這21天內控制住疫情，那麼（印度）國力將倒退21年！」

只是全國封城令看似雷厲風行，但種種政策細節——比如：怎樣才算「必要」外出？外出採買的具體規則？如何確保民生物資供給？——莫迪政府卻都未詳加解釋定義，引發輿論無所適從與面對病毒威脅的恐慌焦慮。

在24日下達全國封城令以後、25日零時正式生效之前的短短4小時內，以德里、孟買等大城市都會圈為首，隨即湧現了一波「瘋狂搶購潮」。德里一間雜貨店老闆便向當地媒體表示：「所有的貨——包含米、麵粉、麵包、餅乾、食用油——全都被掃光了」，場面一片混亂。

儘管其後莫迪透過 Twitter 信心喊話：政府會「確保所有民生物資供貨無虞，恐慌搶購只會徒增病毒擴散的風險」，但卻仍未解釋具體措施。

截至25日下午，印度的新型冠狀病毒累計確診達536例，其中10死。相較於中國、日韓，以及歐美等重災國家，當前疫情仍屬和緩，為何莫迪此時就決定果斷採取全國封城3周的強硬手段？

《BBC》解釋，這一方面是因為過去數天，印度感染人數有明顯驟升跡象；加上部分城市封邦以來，出現大量返鄉潮，有專家認為「未來2周應是印度疫情發展的關鍵觀察期」；另一方面，則與印度的爆量人口及社會型態密切相關。

「人口密度還有大量貧窮人口，讓（新型冠狀病毒）這種極易傳播的疾病在印度更容易擴散開來，也顯得更加脆弱。」印度政治學者韋爾瑪（Rahul Verma）表示，印度人口龐大稠密，無論在公共場合或私人場所，人際距離都十分緊密；更讓人憂心的還有，其中大量的貧窮人口，更是面對病毒威脅時首當其衝的脆弱群體。

根據統計，印度平均每平方公里就有450人，是全世界人口最稠密國家之一。三代同堂的大家庭型態，至今仍十分普遍，平均一戶人家約有5名家庭成員。人口多、空間小之下，與兄弟姊妹、父母親戚同擠在一個房間裡生活，極為常見。加上印度公共衛生系統匱乏、醫療資源分布極度不均，種種劣勢條件都讓印度可能成為社區傳染的病毒溫床。因此選擇於疫情爆發早期全國封城，或許不失為防堵病毒的有效手段。

只是封城鎖國的同時，病毒卻也殘酷地暴露出印度極為嚴重的貧窮問題。

「我一天就賺600盧比（約新台幣240元）而已，但我有5個人要養啊...沒幾天家裡的食物就要吃光了，我知道病毒有多危險，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孩子挨餓。」一名來自北方邦的工地臨時工無奈地向《BBC》表示，疫情衝擊停工下，如今也沒人可以給他一份餬口的工作。一名商店清潔工亦表示，自己身上早已身無分文，也買不了食物，「老闆2天前把店關了，我根本沒拿到薪水。不知道店什麼時候才會再開，我真的很害怕，接下來該怎麼繼續養家呢？」

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口，主要從事保全、清潔工、人力車夫、垃圾回收、家務幫傭等苦力工作，大多缺乏退休金、請假、保險等制度保障，許多人甚至沒有銀行戶頭，每天僅能賺取微薄日薪勉強度日。除了受雇勞工，經營小本生意的店家也是血本無歸。一名受疫情影響的路邊攤老闆甚至只能略帶自嘲地憂慮表示：

「我怕在新型冠狀病毒殺死我們之前，我們就被餓死了。」

針對社會底層的封城衝擊，儘管北方邦、喀拉拉邦、首都德里等地方政府已經承諾，將透過現金補助受疫情影響的基層勞工；莫迪亦在電視演說中承諾，「封城期間也會照顧到賺取日薪的底層民眾」，但救災補助要怎麼給發？什麼時候撥款？錢又是從哪來？當前卻沒有更明確完整的政策解釋。目前僅知，莫迪政府將投入20億美金的鉅額經費，強化印度的公衛與醫療建設，因應可能出現的大量感染患者。

「關於新型冠狀病毒的事，我真的都知道。我知道它很危險，知道整個世界都在受苦掙扎。大部分的人經濟上還過得去，也有一個家可以待。但像我們這樣的人，可是要在生命還有溫飽之間做選擇——要我們怎麼選？」眼看全國封城還有20天要熬過去，一名苦惱生計的印度民眾，如此無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