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哈瑙恐攻案11死：兇嫌「外族殲滅」的極右仇恨宣言

【2020. 2. 21 德國】

德國哈瑙恐攻案11死：兇嫌「外族殲滅」的極右仇恨宣言

「極右仇恨的猛毒，正蔓延德國。」震撼世界的德國「哈瑙槍擊案」，兇嫌於犯案後，在20日清晨於自宅公寓槍殺母親後自殺身亡；包含兇手在內，一共造成11死、6人受傷。負責偵調的德國聯邦檢察總長在記者會上表示：兇嫌留下的一支陰謀論影片與長達24頁的「自白宣言」，當中顯露「殲滅外族」「白人至上」等極深的種族主義仇恨，加上除了兇手與其母以外，罹難者「全部都有移民背景」，且至少5人為土耳其公民，全案也被認定為「極右恐怖攻擊」。然而在過去36小時，卻也有聲音質疑：如果兇嫌不是白人而是穆斯林，哈瑙槍擊案恐怕早就被定調恐攻？而面對極右仇恨言論，媒體追揭案情的同時，又怎麼拿捏報導尺度？

「種族主義是毒藥，仇恨也是。」在哈瑙槍擊慘案發生後，德國總理梅克爾公開哀悼罹難者，並嚴詞譴責極右暴力。全國各地也紛紛點起燭光默哀，但在過去9個月，德國已接連發生3起極右槍殺的重大刑案，讓輿論哀矜之餘也憂慮：德國還擋得住極右仇恨的猛毒侵襲嗎？

哈瑙恐怖槍擊是在19日，發生於德國黑森邦的哈瑙市（Hanau）。距離法蘭克福以東約25公里的哈瑙，是人口約10萬的衛星城市。根據警方，現年43歲的嫌犯「Tobias R.」，是在19日晚上10點左右，先駕車到市中心的「午夜水煙酒吧」（Midnight shisha bar）開槍射擊；再開往2.5公里外的另一間水煙酒吧「Arena Bar & Cafe」大開殺戒，之後逃逸無蹤。2家水煙酒吧，一共9人慘遭斃命。

在大批警力徹夜追緝下，終於在20日清晨5點破門攻堅兇嫌住家，但卻發現兇手早已在槍殺自己高齡72歲的老母親後，自殺身亡；兇嫌父親則倖存無傷，目前配合調查中。由於全案「特殊重大」，也隨即轉由聯邦檢察總長（Generalbundesanwalt）接手調查。

根據官方資料，Tobias R.是一名定居於哈瑙的德國公民，過著平凡無奇的中產階級生活，喜好射擊運動，並於2013年獲得槍枝許可證，合法購買擁有槍枝。在他的公寓裡，警方找到了被用來犯案的口徑9釐米「克拉克17」（Glock 17）半自動手槍。但更令人外界驚駭的，卻是Tobias R.留下的詭異自拍影片，與長達24頁的自白宣言。

這支在案發數天前就已上傳到Youtube的影片中，Tobias R.說著一口流利英文，警告「美國的地下世界有著未知的軍事基地，正虐殺兒童，並從事魔鬼崇拜，美國人應即刻起身反抗」等陰謀論調；影片中亦透露他對阿拉伯國家的敵意。

長達24頁的「自白宣言」則以流暢的德文寫成，內容主要陳述他的思想世界觀。當中，Tobias R.提到了「有多少德國人是純種且有價值的？」並認為特定國家與族群應該「徹底殲滅」。文中也坦露自己從未與任何女性發展親密關係，但過去18年的獨身卻是「出於自願」。同時他也訴苦，自己從青少年時期以來，一直苦於「遭到德國秘密監視」，甚至連美國總統川普都因此曾竊走他腦中的點子。

這支帶有陰謀論的仇恨影片，在案發後不久隨即遭到刪除下架；宣言則未對外公布細節，大眾僅能透過部分取得資料的媒體，如《明鏡》（Spiegel）、《圖片報》（Bild）等，以及相關專家轉述得知。

譬如，研究恐怖主義的知名德國學者、倫敦國王學院教授的諾伊曼（Peter Neumann），就是透過《圖片報》得以閱讀Tobias R.的自白宣言，並在個人Twitter上發表他的初步分析。諾伊曼認為：Tobias R.明顯帶有種族主義、白人至上主義、仇外、厭女等激進思想；初步總結來說，Tobias R.應是「極右、非自願獨身（incel），且疑似患有嚴重心理疾病者」。

而官方亦在其後表示，這應是一起「極右恐怖攻擊」，但全案仍在調查中，目前未有證據顯示有組織共謀，初步判定為孤狼犯案。然而案發的24小時內，德國官方及媒體對於哈瑙槍擊案的定調與用詞，卻也讓部分輿論質疑：為何要花這麼久時間，才稱呼哈瑙槍擊案為「極右恐攻」？如果今天不是白人，而是穆斯林犯案，是不是早就定調為恐攻呢？

事實上，「恐怖攻擊」在國際間，並未有具體明確的定義共識。根據諾伊曼教授在《明鏡》的專文，恐怖攻擊大致帶有以下特徵：其暴力動機，是為了達到特定政治目的、針對特定身分受害者策畫攻擊，並藉此達到恐嚇其餘同類族群的目的；但個人或組織犯案、兇手的心理狀態是否健康，卻也因應案情而對於恐怖攻擊的構成，有著不同程度的影響。

總理梅克爾在記者會上亦謹慎表示：「現在要做出最終定調還為時過早，我們正盡全力釐清命案，直到最後一個細節完全揭露為止。但目前許多跡象已經顯示，這是一起針對不同族裔、信仰或外貌的極右仇恨攻擊。」

根據聯邦檢察總長法蘭克（Peter Frank）與土耳其駐柏林大使的說法，9名死者當中有德國公民，也有外國國籍者，其中5人為土耳其公民（亦有消息指出，部分為庫德族），但罹難者「全部具有移民背景」。

加上犯罪現場發生於源自阿拉伯世界的水煙酒吧，根據當地媒體，這2間水煙酒吧也都是當地庫德族人喜愛光顧的愛店。Tobias R.的攻擊，也因此被認為是明顯的種族仇恨，但是否特別針對土耳其？目前則還無法論定。

在德國的移工歷史中，土耳其族裔是德國最大宗的族群之一，目前定居德國的土耳其公民或土耳其裔人口約有300萬，其中3分支1為庫德族。

此外，梅克爾亦指出，從去年6月卡塞爾（Kassel）的首長謀殺案、10月哈勒（Halle）2死的猶太會堂槍擊案，都是德國極右仇恨的猛毒，蔓延高漲的警示——加上哈瑙槍擊案，過去9個月，德國已經發生了3起重大的極右槍殺案。

但德國警調情報單位，位於極右犯罪的攔截網，卻一直為人詬病。像是哈瑙攻擊案，Tobias R.才在去年更新過他的槍枝持有證照，但過程中卻沒發現任何問題。在官方通報與紀錄系統中，他也是毫無跡象的「一張白紙」——過程中，是否可能疏漏了什麼，進而導致這場11死的悲劇？

一路緊追案情，搶先多家媒體刊載「內幕」的小報《圖片報》，20日晚間報導：Tobias R.其實曾於去年11月，寫信給德國聯邦檢察總長。這封19頁的信件，內容部分與他的「自白宣言」重疊。如果報導與信件內容屬實，則將與情報當局「未有關注通報」的說詞矛盾。然而相關說法，《圖片報》卻也尚未能核實查證。

這也牽扯出哈瑙槍擊案中，不同的媒體倫理難題——應該搶快公布尚未經過完全核實的質疑，吸引讀者或施壓官方？應該引述極右仇恨言論的內容，到怎樣的尺度？在媒體公開與把關之間，也成為德國另一個難以定論的輿論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