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興亞種族滅絕聽證會落幕:翁山蘇姬辯駁的「緬甸族群大和解」

聯合新聞網 轉角24小時
12日,抵達國際法庭開啟新一輪辯護的翁山蘇姬。 圖/歐新社

【2019. 12. 13 緬甸】

羅興亞種族滅絕聽證會落幕:翁山蘇姬辯駁的「緬甸族群大和解」

「與『正義』背道而馳的『和解』?」緬甸遭指控屠殺羅興亞、犯下「種族滅絕罪」的世紀訴訟,首場公聽會已在12日落幕。在最後一輪辯駁中,遭甘比亞方抨擊「對屠殺保持緘默」的翁山蘇姬,除了重述「反恐之必要」外,也向庭上請求「駁回指控」,並且強調:緬甸的「族群和解」正要步上軌道,唯恐外界輕易摧毀極其脆弱的和解進程;但另一方面,以緬甸學運團體為主的反對聲音卻是憤怒不解:1980年代挺身抵抗軍政府的翁山蘇姬,如今站上國際法庭(ICJ)為同一批軍系力量辯護,讓所謂的「和解」顯得極其諷刺。

「甘比亞訴緬甸」的首場公聽會,已在12日落幕。這場國際訴訟,是由甘比亞代表「伊斯蘭合作組織」(OIC)向ICJ控告:緬甸違反《防止及懲治危害種族罪公約》,涉嫌犯下「種族滅絕罪」(genocide)。

公開聽證從12月10日到12日,於荷蘭海牙展開。在頭兩天由甘比亞與緬甸各別陳述後,12日則由兩國輪流完成最後一輪口頭陳述。由於這場公聽會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裁決是否將應控訴方甘比亞的要求,下達「緊急命令」,以先制止緬甸的殺戮行動,並保留有關的犯罪可能證據。

ICJ表示,將會在數周之內做出裁決;至於「種族滅絕罪」的審判,則會再開庭處理,司法攻防預料將持續數年不等。

庭外聲援的翁山蘇姬支持者。 圖/歐新社

「關於一連串殘暴犯罪中的受難緬甸婦女,女士(指翁山蘇姬),您的緘默已道盡了千言萬語。」在12日最後一輪的口頭審理中,甘比亞代表團的桑德教授(Prof Philippe Sands QC)如此指控翁山蘇姬對羅興亞大屠殺的無動於衷。

在日前的第一輪陳述中,緬甸團隊辯駁「羅興亞人口百萬,即使死了1萬人,也未能構成『完全消滅此族群』的意圖」;對此桑德則駁斥:

「種族滅絕並不是數字遊戲,(緬甸)局部消滅某一族群的意圖已足夠充分(構成我方指控)。整個羅興亞的村落被摧毀,在有限領土上,基於種族或信仰原因,毀滅整個族群,這已構成種族滅絕。」然而在甘比亞於上午完成最後的口頭陳述後,下午登場的緬甸代表團,卻是只重申否認的立場。

「我保證:數周之內就會有調查報告出爐...之後會有進一步的軍事審判。」翁山蘇姬如此向庭上表示,並請求ICJ「駁回種族滅絕罪的指控」。

在12日最後一輪的口頭審理中,緬甸團隊的陳詞大致與第一輪口頭陳述差不多,除了重申若開羅興亞救世軍(ARSA)在若開邦引發暴亂,軍隊介入「反恐清剿實屬必要」,並堅決否認「種族滅絕」外;翁山蘇姬也表示,關於屠殺、強暴、迫遷等軍方暴行,緬甸國內已著手內部調查,報告應會很快公布。

翁山蘇姬表示,軍方清剿行動是否有失職、甚至犯罪事實?將可透過這份報告進一步檢視,她力求說服ICJ:緬甸自有國家司法系統來實現正義,制裁軍事鎮壓中的「個案悲劇」。

2017年流亡的羅興亞人。 圖/美聯社

此外,在這場公開聽證的最後時刻,翁山蘇姬還多次強調了緬甸當前的「和解進程」,並以日前在若開邦貌奪(Maungdaw)舉行的一場「多族群足球賽」為例。

「球員還有觀眾,他們來自貌奪當地6個不同的族群...有大人有小孩,他們驕傲、熱情、歡笑,最重要的是——他們都在一起。就是我們正在努力孕育的若開、讓我們國家多元、充滿潛能、面對挑戰,遍地開花到整個緬甸。」翁山蘇姬向庭上展示了足球賽的一系列照片,表示緬甸正努力走向族群和解之路。

翁山蘇姬強調,對於當前緬甸來說,「避免2016-2017年的內部武裝衝突死灰復燃,極其重要...族群之間才剛建立起脆弱的信任基礎,激起懷疑、製造憤恨的任何手段,都可能毀掉和解進程。」

在「甘比亞訴緬甸」首場公聽會落幕後,ICJ表示仍需要數周才能針對「緊急命令」做出裁決;種族滅絕的審判,則會擇日再審。然而無論ICJ審判結果為何,翁山蘇姬為軍隊及屠殺辯護,都已重創其國際形象。

外界普遍認為,翁山蘇姬之所以甘冒風險親上火線,是為了鞏固以佛教徒為最大宗的國內民意,好在明年2020緬甸大選中保持勝利。根據《法廣》引自緬甸當地調查機構的資料,翁山蘇姬的支持率高達70%。

另一方面,軍人權力更是關鍵而複雜的因素。

緬甸前最高領導人丹瑞,在期在任期間曾三次軟禁翁山蘇姬。 圖/路透社

「翁山蘇姬去海牙出庭,還有為了爭取軍方支持。」緬甸社會研究者蓋馬尼(Khun Gamani)向《紐約時報》表示。翁山蘇姬在緬甸的權力位置相當微妙,2016年選後以首任國務資政的身分執政,雖然實質上是緬甸國家領導人,但軍政府獨裁的政治結構並非一夕就能改革。

如今緬甸內政、國防與邊境事務,幾乎仍由軍系所把持,議會當中也有大約4分之1的軍方人馬,之中現任的緬甸國防軍總司令敏昂來(Min Aung Hlaing)——同時也是在羅興亞人議題上採取強硬政策的主要推手,更被認為是凌駕於翁山蘇姬之上的權力者。

槍桿子的問題仍未從緬甸政壇消退,甚至「軍人等同於保衛國家」的觀念依舊有相當的號召力。翁山蘇姬也才多次「釋出善意」,拉攏軍方支持。只是對於部分的緬甸學運團體——甚至是那些在國際法庭外支持翁山蘇姬出庭發生的緬甸僑胞聲援者來說——翁山蘇姬從「抵禦軍政府」到為「軍人屠殺辯護」,此一時彼一時的反差故事,仍舊顯得諷刺、微妙且令人疑慮。

1988年,在軍政府獨裁者尼溫(Ne Win )執政期間,緬甸爆發大規模學運,其後更延燒成全國性的民主抗爭,是為「8888民主運動」。

當時在動盪之中,作為「緬甸國父」翁山將軍之女的翁山蘇姬,挺身加入抗爭運動,並以演說、非暴力等方式,爭取緬甸民主與人權。1998年秋天,在軍政府重新掌控局勢後,發動血腥鎮壓,8888民主運動也逐漸能量潰散;已然成為緬甸民主象徵、抗爭指標的翁山蘇姬,之後長期遭軍政府軟禁,一直到2010年底才終於獲釋,並在2016年成為緬甸領導人。

對此,過去為推動緬甸民主進程,曾與翁山蘇姬關係頗為密切的「在英緬甸運動」(Burma Campaign UK),其執行長法馬納(Mark Farmaner)向《美聯社》表示,儘管翁山蘇姬想尋求軍方支持,但其實雙方都不信任彼此。

「翁山蘇姬正煽動民族主義,將自己塑造成抵禦外國勢力介入的國家守衛者。雖然她一直試圖說服軍方,文官統治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但截至目前卻都失敗,所以她可能也將此案視為進一步推展的大好機會。」

圖為1989年,推行非暴力民主運動的翁山蘇姬向群眾進行演講。 圖/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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