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虐兒的致命反擊？俄國「三姊妹弒父案」的家暴社會悲劇

【2019. 6 俄羅斯】

受虐兒的致命反擊？俄國「三姊妹弒父案」的家暴社會悲劇

「他們只有一個選擇，不是自衛，就是死。」6月中旬，俄羅斯的卡查恩杜亞家三姊妹，因2018年犯下的「弒父案」，遭檢方正式指控為「謀殺罪」。然而，三人長期遭受父親言語攻擊、肢體毆打、甚至性虐待的慘況，加上俄羅斯持續惡化中的家暴問題——尤其是在2017年的「部分家暴除罪化」後——也讓這起人倫悲劇在審判前再次掀起巨大爭議，並在過去一周激起數百名憤怒的俄羅斯群眾，罕見上街示威抗議。

俄羅斯這起人倫悲劇，發生於2018年7月。當時分別年僅17、18、19的卡查恩杜亞三姊妹——瑪麗亞（Maria Khachaturyan）、安潔莉納（Angelina Khachaturyan）、克莉絲蒂娜（Krestina Khachaturyan）——因長年遭到父親米哈伊爾（Mikhail Khachaturyan）家暴，不堪虐待之下才終於選擇弒父。

案發當日，三姊妹先是遭米哈伊爾依序叫入房內，再用鎮暴常見的「胡椒噴霧」分別攻擊三人，施暴過程甚至讓大姊克莉絲蒂娜一度窒息。忍無可忍之下，長年受暴的姊妹因此認定：「如果再不採取行動，姊妹三人必將慘死於父親手下。」

於是，姊妹便趁父親熟睡時，分別手持胡椒噴霧及鐵槌，攻擊米哈伊爾的頭部，並持獵刀砍刺脖子、胸口及心臟部位多達36刀，殺死了57歲的父親。

卡查恩杜亞家的慘案旋即引發俄羅斯社會震撼。案發過後將近一年，俄羅斯檢調也在今年6月正式指控三姊妹犯下「預謀謀殺罪」。大姊及二姊最高恐面臨20年的有期徒刑，小妹瑪麗亞則因犯案時尚未成年，最高可能判處10年徒刑。

然而，三姊妹的家暴受虐慘況，以及俄羅斯失能的社會安全網，卻讓這起弒父案在國內掀起巨大爭議與憤怒。

過去一周，俄羅斯街頭更罕見地發動了一波波的示威活動。位於莫斯科的「俄羅斯聯邦偵查委員會」總部外，幾乎每日都聚集了數百名群眾，聲援卡查恩杜亞三姊妹，並抗議俄羅斯「家暴惡法」害命。當中，有女權團體主張三姊妹不該被關入監獄，應該接受心理治療；同時強調，儘管米哈伊爾已死，但仍應追查並起訴他的犯罪行為。

事實上，俄羅斯民眾的憤怒並不難以理解。除了米哈伊爾令人髮指的家暴犯行之外，俄羅斯官方及法律對家暴防治的消極態度，更是一大要因。

「他們只有一個選擇，不是自衛，就是死。」三姊妹的律師利浦斯特（Alexey Liptser）表示，三人自幼「幾乎每天」都遭受父親毆打、言語凌辱，不時遭受性虐待，並被灌輸「自己是奴隸」的想法。不堪痛苦的大姊克莉絲蒂娜，在2016年甚至曾因此試圖自殺未遂。

米哈伊爾的前妻、三姊妹的生母頓達克（Aurelia Dunduk）也向俄羅斯媒體透露，自己在離婚前一直遭受丈夫暴力相向；兩人分開後，米哈伊爾更恐嚇女兒們，若膽敢逃跑、選擇與母親一起生活，就會一刀殺了頓達克。然而，儘管頓達克向警方通報求援，卻只得到敷衍回應。

「他們根本沒人可以求救。俄羅斯警方普遍認為家暴是家庭私事，不需要警方介入。」莫斯科反家暴團體的負責人雷維娜（Anna Rivina）表示，在社會安全網失能下，受害者只能被迫選擇自我防衛，但卻常因此觸法淪為「犯罪者」。

英國《衛報》報導，俄羅斯每年約有1,600萬人遭遇家暴，當中大部分的受害者皆為女性；此外，在女性謀殺犯中，高達80%的人曾經遭受家暴。

除了警方「清官不斷家務事」的消極態度，俄羅斯政府更在2017年2月，壓倒性地通過了「部分家暴除罪化」的爭議法案，大幅減輕原本最重可判2年的家暴刑罰。

根據俄羅斯現行法律，針對配偶及子女的家庭暴力，如導致瘀青、流血，但未至骨折的程度，施暴者只需被關15天；如果家暴發生頻率一年不超過一次，更可以罰錢3萬盧布（約新台幣1.5萬），便宜了事。

這項被譏為「打老婆合法化」的法案實施後，俄羅斯反家暴的NGO組織「安娜中心」（Anna Centre），更透過比對官方數據發現——這項「惡法」大幅減低了受家暴者向警方通報的意願。

根據官方數據，俄羅斯警方2017年接獲的家暴通報有3.6萬件，比起前一年減少了將近一半；但安娜中心該年接獲的家暴求助電話，卻從前一年的2萬通，增加至2.7萬。顯示帳面數字「變好看」的同時，俄羅斯家暴問題依然嚴重，並且有被迫隱忍不通報，以免造受報復的跡象。種種法律漏洞、社會壓迫，這才因「卡查恩杜亞弒父案」一併爆發。

目前，卡查恩杜亞三姊妹都被軟禁家中，等候8月開庭審理。截至27日為止，俄羅斯已有超過16萬人簽名連署，呼籲「釋放三姊妹」，聲援團體也將於7月6日，發動另一波大規模示威遊行，抗議俄羅斯持續惡化中的家暴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