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已推翻了政府？吉爾吉斯買票之亂...大選無效、內閣「投降」

2020/10/07 轉角24小時

吉爾吉斯共和國，自周日開始就陷入了全國性的政治動亂。圖為5日，首都比斯凱克抗議大... — 吉爾吉斯共和國，自周日開始就陷入了全國性的政治動亂。圖為5日，首都比斯凱克抗議大選結果的示威民眾。圖／歐新社

【2020. 10. 07 吉爾吉斯】

人民已推翻了政府？吉爾吉斯買票之亂...大選無效、內閣「投降」

「北京與莫斯科...對此都無能為力。」位處中亞內陸的吉爾吉斯共和國，自周日開始就陷入了全國性的政治動亂。大批民眾在不滿的政黨派系號召下，以選舉舞弊、恐嚇與買票失控為由，拒絕承認由執政黨獲勝的國會大選，並群起包圍了首都比斯凱克的政府總部，在軍警意外棄守的狀態下，「攻陷」且佔領了國會大廈、總統府與國家安全局。示威群眾不僅釋放了因貪腐案被定罪入獄的前總統阿坦巴耶夫，6日晚間更讓中選會推翻大選結果、改判確認「選舉無效」，並逼使吉爾吉斯總理「辭職下台」，讓反對派自行推選「臨時內閣」。吉爾吉斯的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目前仍試圖尋求各方斡旋，以避免流亡或被捕的命運；但極度混亂且朝野政黨各涉貪腐的動亂突襲，卻已讓傳統親俄國、卻積欠中國大筆債務的吉爾吉斯，陷入令人瞠目結舌的「大戰略謎霧」。

吉爾吉斯的當前政爭與動盪，始因於10月4日的國會大選結果，以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Sooronbai Jeenbekov）為首的聯合政府黨派，在各地傳開的大規模買票與恐嚇舞弊指控中，宣稱贏得了這場關鍵選舉。然而相關結果卻迅速引發了反對派與眾在野政黨的憤怒反彈，於是自周日夜間開始，數千名示威者就以首都比斯凱克為主要舞台，包圍並試圖攻佔吉爾吉斯的政府總部「白宮」，並與首都戍衛的鎮暴部隊發生激烈衝突。

在一開始的示威行動中，超過4,000名的反政府派示威者，很快地就在鎮暴警察的橡膠子彈與催淚瓦斯中退散。但不久之後，眾人卻又重新集結，並於5日成功攻佔了甫結束大選、尚待交接的國會大廈，並一度突襲闖進吉爾吉斯總統府——相關事件自此急速升溫，並出現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倒戈轉變」。

吉爾吉斯的當前政爭與動盪，始因於10月4日的國會大選結果。圖為吉爾吉斯警方出動驅... — 吉爾吉斯的當前政爭與動盪，始因於10月4日的國會大選結果。圖為吉爾吉斯警方出動驅離示威。圖／路透社

以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Sooronbai Jeenbekov）為首的聯合政府黨派... — 以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Sooronbai Jeenbekov）為首的聯合政府黨派，在各地傳開的大規模買票與恐嚇舞弊指控中，宣稱贏得了這場關鍵選舉，迅速引發了反對派與眾在野政黨的憤怒反彈。圖為熱恩別科夫（圖右）與習近平合照的資料照片。圖／美聯社

反政府的示威群眾，在10月6日清晨攻入了吉爾吉斯的國安局總部，並在「無人抵抗、軍警棄守」的和諧狀態下，成功「營救」並釋放了因涉入國營事業貪腐案而被定罪入獄的前總統阿坦巴耶夫（Almazbek Atambayev）。之後，示威者對於政府公署的佔領行動，也不再遭遇鎮暴警察的組織，與阿坦巴耶夫同樣因貪腐案獲罪的昔日總理、政府幹部也一併被示威者「解救釋放」。

在比斯凱克陷入「無政府」真空的同時，吉爾吉斯的街頭對抗也累積至少1死、將近600人受傷；但在阿坦巴耶夫重獲自由後，首都警察、國安幹員卻陸續停止鎮壓行動，甚至透過社群網路發出「我們支持示威」的聲明。一時間，各方的壓力也重新丟回了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身上。

政府內部紛紛「棄船」的狀況，一直到6日晚間進入高峰。因為在各方壓力之下，選前無法有效取締並遏止選舉暴力、大規模買票舞弊的吉爾吉斯中選會，終於公開確認「選舉無效」。隨後，吉爾吉斯總理波洛諾夫（Kubatbek Boronov）與國會議長朱馬別科夫（Dastan Jumabekov），也因選舉無效的弊案問題，而公開宣布「即刻請辭」。

微妙且充滿爭議的是，當波洛諾夫總理辭職後，吉爾吉斯國會隨即以反對派政黨為首，迅速推派了反對派領袖、與前總統阿坦巴耶夫同樣才剛從獄中被示威者「解救出獄」的政壇大老札帕羅夫（Sadir Zhaparov），擔任「臨時內閣大總理」——一時間，反對派政黨馬上建構起了「替代政府」；而被打個措手不及的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反倒陷入了隨時可能崩潰的合法性危機。

自周日夜間開始，數千名示威者就以首都比斯凱克為主要舞台，包圍並試圖攻佔吉爾吉斯的... — 自周日夜間開始，數千名示威者就以首都比斯凱克為主要舞台，包圍並試圖攻佔吉爾吉斯的政府總部「白宮」。圖／法新社

在比斯凱克陷入「無政府」真空的同時，吉爾吉斯的街頭對抗也累積至少1死、將近600... — 在比斯凱克陷入「無政府」真空的同時，吉爾吉斯的街頭對抗也累積至少1死、將近600人受傷。圖／美聯社

令外界困惑與瞠目結舌的是，儘管吉爾吉斯的示威群眾在首都抗爭中高舉著「反貪腐、反作票、反舞弊」的口號；但實際上被眾人解救的政治領袖與在野政黨，也同樣涉入嚴重的暴力舞弊與買票指控——像是被捕入獄的前總統阿坦巴耶夫，就因涉入國營事業貪腐案而獲判重罪；被強行釋放並當上「臨時總理」的札帕羅夫，則因金礦礦場國營化的利益糾紛，竟帶領支持者以「綁架地方州長與相關官員家人」，並因這種誇張的刑事犯罪而被判入獄11年。

「儘管吉爾吉斯與俄國、中國利益密切...但這回的政治動亂，基本無關國際戰略，而是根深蒂固的『戰南北』問題。」

卡內基莫斯科中心的吉爾吉斯專家杜布諾夫（Arkady Dubnov ），對俄國自由派媒體《梅杜莎》表示：在脫離前蘇聯的統治後，吉爾吉斯的政治生態長年就因種族、地緣文化與家族派系，而大致分裂成「南北對抗」——像是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與本來「預定」在大選中大勝的執政聯合政府，大多屬於南方家族；而獲罪入獄的前總統阿坦巴耶夫與自認「臨時總理」的札帕羅夫，則都屬於北方派系。

南北派系的問題，具體的利益糾葛主要著重於政治權力與國家資源的利益輸送與分贓。像是大選中大量買票、且被熱恩別科夫視為聯合盟友的第二大黨領袖馬川莫夫（Raim Matraimov），就是關稅局出身、以貪腐走私與私徵關稅而暴富的「邊境之王」；但阿坦巴耶夫與札帕羅夫的貪腐爭議，亦不在話下。

儘管吉爾吉斯的南北分裂與派系衝突，曾在2005、2010年分別引爆「示威革命」，甚至曾觸動吉爾吉斯南部針對烏茲別克族的種族暴力。但數次示威與拉倒政府的結果，大多只是舊事重演，於內於外都無法有效改變吉爾吉斯政致的根本性痼疾。

杜布諾夫表示，雖然吉爾吉斯以金礦、銅礦的礦山開發聞名，並以此吸引了中國、俄國、美國、歐盟與土耳其的開礦投資；但由於地處內陸，國內貪腐且發展不均，因此近年來吉爾吉斯的經濟狀況在大興土木之餘，竟是每況愈下——除了因「一帶一路」積欠中國大筆債務不說，在新型冠狀病毒期間，吉爾吉斯的經濟與內政狀況更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崩潰邊緣。

然而極為戲劇化的內政動盪，似乎無關於區域大戰略的轉移——因為不管是西方媒體，俄國智庫還是中國官方，國際輿論大多認為「吉爾吉斯的『可能變天』，並無法轉變該國長期以來對中國與俄國的政經仰賴」，更直白的說法則是：「無論誰上台，親近俄國、欠債中國的現實，都不會因此改變。」

誰上台都一樣的預判心態，也顯示在中俄對於「吉爾吉斯事變」的觀望態度上。像是俄國總統普丁雖然公開呼籲「吉爾吉斯的大家請冷靜...俄國期待各方『合法解決』政治僵局」，但實際上並未對四面楚歌的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提出任何明顯或有效的公開支持。

至於北京方面，儘管對於吉爾吉斯的狀況高度關注，但官媒與中方智庫對內釋放的新聞態度，大多也是「比起爆發吉爾吉斯內戰...現任總統熱恩別科夫被逮捕入獄的可能性還更高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