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聚仙飯店」慘案：下跪的老人與倒塌的壽宴...悲劇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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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8. 31 中國】

山西「聚仙飯店」慘案：下跪的老人與倒塌的壽宴...悲劇為什麼？

「誰也想不到，我們不怨誰。」中國山西省襄汾縣周六上午發生重大公安事故，一棟兩層樓的農村餐廳「聚仙飯店」突然無預警倒塌，並活埋正在歡聚祝賀村里長輩80大壽的百餘名村民。儘管山西政府全力搶救坍塌的聚仙飯店，但30日晚間搜救行動正式結束為止，已知29人死亡。事件過後，中國媒體也發出「過壽老人」的災後訪問，但失去妻子與眾多親友的這位爺爺，卻傷心地在鏡頭前面下跪，哭號著「要是自己沒過壽」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場意外？然而這段訪問在中國網路上，卻因「嗜血媒體騷擾無辜爺爺」而引發了全國悲憤與壓倒性的譴責聲浪；但同一時間，山西襄汾的聚仙飯店事件，卻也是繼今年3月份福建泉州的欣佳酒店倒塌後，半年內第二度上演的類似慘劇。因此當輿論仍糾結於訪問老人之際，慘案為何一再重演？也成為新聞情緒中，最灰黯不明的真正疑問。

釀成29死慘案的「聚仙飯店倒塌事件」，發生在8月29日星期六上午9點40分。當時飯店內正聚集了一幫鄰村安李村的親友鄰里，為慶賀家族長輩李大爺的80大壽壽宴而慶賀聚餐。根據李大爺家人所述，山西農村的壽宴風俗，是要請親友連吃兩頓慶賀，因此百餘親友才會頂個大早，聚在飯店裡吃飯、看唱戲——不料電光石火之間，聚仙飯店竟轟地一聲無端崩塌，地上兩層樓的建體就這樣應聲壓下。

現場目擊者表示：當時壽宴正舉行到一半，半數的人在飯店宴客廳內等待午宴用餐，另一半則陪同過生日的李大爺，在戶外野台看人唱戲表演，「若非如此安排...飯店下死傷、被活埋的受難人數可能翻倍還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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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聚仙飯店所在的襄汾縣農村地區，並沒有足夠的救難資源，近百人被瓦礫活埋的駭人消息，於是很快透過網路畫面驚動了全國。不僅山西省政府全力搶救，中國國務院也緊急下令鄰近省份動員救災。於是超過800名專業搜救隊就這樣在半天之內朝襄汾縣集結開進，不過再多的人力動員卻都為時已晚，因為同日晚間搜救隊的生命探測器，就已經感知不到瓦礫堆下還有生還者的可能性。

考量到探測不到生命跡象，事故現場的崩塌狀況也已不具備讓人奇蹟生還的客觀條件。因此山西省的搜救行動，很快地就在24小時之內結束，事件死傷通報也在8月30日晚間完成清點：確認現場救出57人，但卻有29人不幸身亡。

救難指揮部表示，聚仙飯店倒塌後的搜救行動持續了36小時，但現場崩塌結構脆弱、宴客廳二樓加蓋鐵皮屋頂與斷裂的屋樑又「整座壓在瓦礫堆上」，因此挖掘行動才十分緩慢。至於好好的飯店為何會應聲崩塌？目前官方初判為「建物安全設計不良」，可能與違建、危險加蓋導致的建築瑕疵有關。

由於聚仙飯店的崩毀事故，與今年3月份、中國福建省泉州市的「欣佳酒店倒塌事故」極為類似。當時充作武漢肺炎疫情隔離設施的欣佳酒店，也是因為違法加蓋與設計更改導致結構受損，最後才會無端倒塌，並也同樣造成29人不幸死亡。因此一來一往的第二起「飯店事故」，也引發了中國輿情的高度關注與悲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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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政府與襄汾地方人士表示：出事的聚仙飯店最早建於1982年，其結構主要是前後兩套住宿與招待樓房，中間隔出的「內院」是之後才架設鐵皮屋頂作宴客廳使用。但一開始，聚仙飯店只是「一樓民房」，之後是因為鄰近道路加高拓寬，因此店東才會「就地加高」，直接在原本一樓（道路加高後變成地下室）的基礎上，直接加蓋「兩層樓」營業。

然而與福建欣佳酒店的不同的是，山西的聚仙飯店屬於中國農村流行主力的「農村自建屋」——這類的鄉村農舍大多由農民自備土地、自找建築臨時工搭建，以自用為主的房舍工程，除了面積與財產申報以外，並沒有太多的建案、建照與建築計畫審核。與都會區的商用建築、工業區的工廠廠區相比，這類房舍的施工門檻低，政策目的也多為鼓勵農村脫貧、農民工薪資返鄉為主，但農村違建的取締與安全檢測卻也更難以落實。

事實上，中國政府雖有針對農村建案提出了「文字上」的安檢規則；但於實務而言，絕大多數的農村地區並沒有專職且數量足夠的專業建築工人。同時，雖然「農村更新」主要是以居民自用為目的，但近年來為了實踐農村轉型、提升地方生活與收入水準，各地政府紛紛積極鼓勵「閒置住宅的『商業活用』」，像是農舍改建民宿、飯店、特色商場...等——但在專業工人分配不均與地方經濟現實的考量下，這反而助長埋下了工安、公共安全危機，並衍生出貪腐橫生的難解弊病。

以本回出事的聚仙飯店為例，自1982年掛牌後，飯店建築就至少有6次加蓋工程。但這些加蓋建案卻全都是「農村自建」，由業主自找臨時工處理。但過程中有沒有需要申請政府建案審核？工程中是否應當檢查？建案完成後，營利單位的飯店安檢又是由哪個單位來定期負責？種種謎團與監管責任，在一團混亂中也沒有明確的究責軌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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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事發原因與「違建悲劇」的責任歸屬問題之外，聚仙飯店慘案還衍生了「輿論案外案」。原來是因為中國地方媒體在事故隔天，就開進了事發的襄汾縣，找到了事件中的80歲壽星李爺爺登門採訪。

訪問過程中，被記者稱為「李大爺」的老人不斷懊悔痛哭，因為除了好好的喜事變成喪事之外，與自己攜手一生李奶奶更不幸在飯店遇難。因此訪問影片裡，李大爺數度向罹難的賓客家屬「下跪道歉」，傷心欲絕的哭嚎與懊惱模樣，也透過社群網路觸動了全中國網友的難過情緒。

然而在這段「壽星影片」的訪問裡，80歲的李大爺不斷強調：「如果自己不過生日、不辦壽宴...是不是就不會害死那麼多人了？」不過這段撕心裂肺的痛苦自白，卻反而激起了中國輿論的怒火，極為強烈的譴責也紛紛轟向各大媒體：「李大爺本來就沒有錯！嗜血媒體不要再去找人家麻煩！噁心！」

於是在30日晚間開始，各大媒體也在風向壓力下轉趨自肅，各種媒體檢討文也開始取代「政策弊病」的分析。但微妙的是，各方媒體的追蹤報導，目前都沒有細部說明關於全案的「刑事責任」該如何進行？以及政府在農村自建屋的監管漏洞上，是不是不只山西襄汾存在「公安致命風險」？種種困惑也讓部分中國網友開始試探性地自問：「李大爺當然沒有罪過，但真正害死人的單位，又該怎麼抓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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