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生「加護病房讀報」：英國病倒首相的「斷頭指揮」與防疫政爭

2020/04/08 轉角24小時

染上新型冠狀病毒的英國首相鮑里斯．強生（Boris Johnson），周一傍晚被... — 染上新型冠狀病毒的英國首相鮑里斯．強生（Boris Johnson），周一傍晚被送進加護病房後，至今仍處於密切觀察狀態。但暫代強生的拉布，目前似乎只有「督政」而沒有「執政」的權力。圖／英國各報頭版

【2020. 4. 08 英國】

強生「加護病房讀報」：英國病倒首相的「斷頭指揮」與防疫政爭

「加護病房裡的首相，還有沒有『權力』？」染上新型冠狀病毒的英國首相鮑里斯．強生（Boris Johnson），周一傍晚被送進加護病房後，至今仍處於密切觀察狀態。官邸表示，強生目前狀態穩定，「只需氧氣面罩，沒必要使用人工呼吸器」；但呼吸困難的病況還未明顯改善，休養中的他也無法直接與外界溝通聯絡。目前英國首相的「日常防疫會議」，將由強生親信的外交大臣拉布（Dominic Rabb）指定代理。但暫代的拉布，權限極為限縮——他並不具備首相的人事權力，也無權面見女王報告內閣周報；與此同時，當英國媒體追問關於「英國防疫封鎖」的時程表，應該要繼續延展？還是比照強生先前的承諾在4月13日解禁？一問三不知的拉布，至今仍無力回應。

▌前情提要：〈英國首相的「重症讀報」：強生送入加護病房，疫徵不斷惡化中〉

現年55歲的強生，是在3月26日出現病徵並確診感染。但由於初期症狀「輕微」，僅有發燒與咳嗽，因此確診後的11天，他都在唐寧街10號的首相官邸套房「自我隔離」。但過程中，強生的持續高燒不退，不僅讓他日漸虛弱；咳嗽症狀也於4月5日開始，惡化成呼吸困難。因此自周日傍晚起，他就在醫療團隊的建議下，被送進「大笨鐘」（Big Ben）對面的倫敦聖湯瑪士醫院「住院觀察」。但翌日下午，就被送進了「加護病房」至今。

首相官邸表示，強生在被送進加護病房前「意識清醒」；直到周二深夜為止，他的狀態都還算「穩定」——當局強調：強生目前還能自主呼吸且未出現肺炎症狀，當前並不需要插管、或使用人工呼吸器；但首相依舊呼吸困難，持續得上氧氣面罩。因此暫時還得留在加護病房，接受進一步的醫療觀察。

強生病況惡化的消息傳開後，極為震撼的英國政壇隨即動員集氣。除了前首相布萊爾（Tony Blair）、前工黨黨魁柯賓（Jeremy Corbyn）；強生昔日「政治背叛」過的同黨政敵，前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與前首相梅伊（Theresa May），也紛紛公開聲援強生對抗病魔，祝福他早日康復——但就算如此，住院後的強生卻持續處於「沉默狀態」，至今仍無力露面、甚至文字回應，並因此演變成了尷尬而敏感的「憲政問題」。

根據首相官邸與內閣的說法，在強生住院之後，防疫會議與日常政務「若有必要」，將由外交大臣拉布暫行代理。但所謂「必要」的定義，除了主持例行防疫與國安會議之外，卻顯得極為模糊——因為在周二的補充說明中，唐寧街10號明確地表示：拉布僅是「職務暫代」而不是「代理首相」，他沒有開除或任命內閣大臣或部長的人事權力，也不能代表內閣「面見英國女王」報告執政周記。

「現代的英國根本沒有遭遇過這種的『特殊憲政個案』...自二戰以來，只有艾登（Anthony Eden）與麥美倫（Harold Macmillan）曾因健康問題，而暫時將首相職務交由其他部長『暫代』。」困惑的《金融時報》指出：但如果強生一病不起？或無力即時應對國家重大政策？屆時內閣該怎麼應對，卻是全無前例可循。

事實上，暫代強生的拉布，目前似乎只有「督政」而沒有「執政」的權力。因為在周二的內閣記者會上，46歲拉布一直不斷閃躲著英國媒體追問的「防疫封解禁時間表」。

為了控制英國本地的疫情爆炸，首相強生在3月23日頒布了一系列的「全境封鎖」命令，禁止一切非必要的商業活動。但當時強生提出的時間表，是以「每3星期」為一評估周期，因此在理想狀態下，英國的舉國封鎖應該要在4月13日的「復活節星期一」，就應該可以宣布解禁。

可英國本地的疫情狀態，目前仍朝高峰狀態衝進——儘管確診感染數已出現略緩跡象，但感染者的死亡數字卻仍不斷刷破新高——再加上當前的英國，無論是防護資源、病床、呼吸器還是醫護人員優先的大規模檢疫試劑都嚴重不足。因此醫界與防疫學界大多認為，「延展封鎖」是絕對必要的決定。

英國本地的疫情狀態，目前仍朝高峰狀態衝進。再加上當前的英國，無論是防護資源、病床... — 英國本地的疫情狀態，目前仍朝高峰狀態衝進。再加上當前的英國，無論是防護資源、病床、呼吸器還是醫護人員優先的大規模檢疫試劑都嚴重不足。因此醫界與防疫學界大多認為，「延展封鎖」是絕對必要的決定。圖／美聯社

但延展封鎖的決策，要延展多久？當前的封鎖強度是該緊鎖還是鬆綁？同時內閣各大部門之間，本來就有「防疫派」與「經濟派」的嚴重對立，要如何調解、妥協並地下達果斷決策，全都是首相強生在病倒之前的權力與責任。因此作為「局部暫代」的拉布究竟能代理決斷到怎樣的程度？英國政壇與各大媒體都極為困惑。

「首相『此前』已經給了我非常清楚的方向指示...只要我們能遵守他的錦囊妙計，我們必定能順利度過這場瘟疫危機。」在周二的記者會上，暫代的拉布如此表示：「首相要求我在必要時刻暫代他的工作，但正常程序的內閣決策與會議定奪，我仍將通知他來決定。」

那麼4月13日將到期的封鎖命令，該繼續？還是解禁？對此拉布則不斷閃避媒體的追問，除了強調「一切都會依照原定方向」外，拉布一是無法說明當前內閣的討論方向，二是無法釐清他本人究竟有沒有權力來代為定奪。這種不斷閃躲的狀況，反而彰顯了強生病倒後內閣的群龍無首。

「我們還會討論，但現在還不是公開討論方向的時候。」拉布難堪地表示。

保守黨內人脈廣布的《每日電訊報》也透露，雖然在強生病倒的第一時間，內閣、保守黨內與英國朝野政壇，都有「國難當頭共體時艱」的政治默契；但被團結共感所掩蓋的問題，卻是保守黨防疫四巨頭（外相拉布、財相薩納克、衛生大臣韓考克與內閣部長戈夫）之間的「防疫鬥爭」與上位角力——所有人都在想卻都不敢明說的，全都是「如果強生回不來的話...誰能取而代之？」

「拉布的政治實力固然有限，但他是首相強生公開的代理人選，在輿論對染病強生的同情加持下，拉布的暫代地位目前非常穩固、不容質疑。」一名部長級的閣員向《金融時報》表示：在當前的氣氛下，保守黨內的野心家都不敢輕舉妄動、怕遭民意譴責；但如果疫情快速惡化、拉布的有限權力與政治地位不足以暫領國家的時候，民心與政壇會怎看怎期待？那又可能是另一種全然相反的氛圍。

事實上，在強生病倒之後，與強生公開交惡的前保守黨首相——梅杰（John Marjor）——就公開呼籲黨內動作，直接安排「接替執政的人選與責任流程」，因為當前英國的疫情仍在快速惡化，國家根本沒有揮霍時間、慢慢觀望等待強生健康明朗化的條件；但據《金融時報》的說法，內閣其實已經制定好了一個政權交接的緊急備案，唯因「氣氛敏感且對強生本人不尊重」，該文件仍被加密封印中。

此外，《每日電訊報》方面也證實了內閣防疫四巨頭，就防疫政策與經濟活動封鎖問題的矛盾與衝突——之中，又以內閣部長戈夫（Michael Gove），與衛生大臣韓考克（Matt Hancock）的「鬥爭心結」最重。

相關報導皆認為，戈夫與韓考克兩人為了「爭奪防疫主導權」的問題，私下鬥得不可開交。韓考克認為戈夫自以為是，喜歡指指點點插手衛生部的職權；但戈夫則認為，韓考克本身也是醫療外行，於黨內的政治實力又不如戈夫強大，要不是有自己在後面斡旋協調各界各部，防疫政策根本不能有效展開，但韓考克卻憑著自己「衛生大臣」的招牌到處上節目搞宣傳，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這在強生病倒的權力真空時代，也讓一向野心勃勃、懷有「首相大志」的戈夫，極度不是滋味。

比較微妙的是，在強生被送進加護病房後的隔天，戈夫也對外宣布：「因為家人中有人確診，因此自己將開始自主隔離。」但突如其來的變化卻也引發兩個問題：（1）所以拉布即將面對的「封鎖解禁矛盾」，戈夫的參與空間與政治責任還有多少？（2）如果戈夫或其他內閣大臣也中鏢、甚至和強生一樣不能問政，那麼沒有內閣人事權的拉布，又該如何指揮並協調職務空缺？

根據首相官邸的當前安排，在拉布之後，首相代理的職務位階，依序是財相薩納克（Rishi Sunak ）、內政大臣巴特爾（Priti Patel，四巨頭之外，不是防疫戰時會議的骨幹成員），再來才輪得到曾與強生長年相愛相殺的老同學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