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3. 04 日本】

日本煞不住的「衛生紙之亂」：老掉牙卻難以撲滅的「防疫謠言」

「老掉牙的假新聞，春風吹又生？」日本因武漢肺炎謠言而出現的「衛生紙搶購潮」，瘋搶狀態已持續將近一星期，雖然官方不斷闢謠「疫情不影響衛生紙」，多家廠商也強調「庫存絕對夠」，卻都未能有效消解全國性的掃貨恐慌。民眾甚至懷疑庫存的供給出貨能力是否能趕上，還有民間的醫療消費者協會誤信謠言、散播假新聞而被迫公開道歉。衛生紙缺貨的蔓延，各地方政府和媒體也不斷提醒民眾留意，形成了關東到關西各地方新聞的集體「冷靜呼籲」；弔詭的是，儘管輿論已知道假新聞的影響，類似的傳言仍層出不窮且持續變化。而物流業者也反應運送能量的困境，可能無法像官方想像的那樣加速順暢，各種疑慮都令社會大眾的不安倍增。

日本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簡稱武漢肺炎）疫情仍在惡化，截至4日為止，確診病例已達1,000人、死亡12人。隨著感染人數和區域的擴散，民眾的防疫不安感也與日俱增。從早前的口罩爆買缺貨之後，上周開始日本的網路社群又傳出未經查證的謠言：「從中國輸入的衛生紙原料不足，日本衛生紙會因此大缺貨」，沒想到因此又引發了民眾搶購衛生紙的風潮，日本街頭大排長龍、衛生紙銷售一空的畫面，一時之間成為震撼日本國內的新聞事件，也登上了社群網路的熱門關鍵字。

無奈的是，儘管在2月底時就已經有媒體和輿論指出，這些謠言許多都是資訊錯誤的假新聞，但看到群眾爭相購買、店面也嚴重缺貨的心理影響下，這起日本「衛生紙之亂」仍是餘波盪漾。買不到衛生紙的民怨四起，更因此質疑政府和商業單位似乎完全沒有應對策略，「就這樣放任大家爆買，沒有任何辦法嗎？不該管一管那些趁勢囤積轉賣的人嗎？」

為了解除民眾的疑慮，日本經產省與日本家庭紙工業會在2月28日澄清：「日本的衛生紙製造原料並不依賴中國」，目前衛生紙等製品的庫存量都相當充足，各地雖然出現一時缺貨的狀況，「待物流配達重整之後就能供應正常」。首相安倍晉三隔天也向媒體表示，民眾勿信不實謠言、應冷靜行動。

陸續有店家祭出數量限購的措施，不過連日的搶買並沒有因此立刻消解，以至於3月3日經產省又在記者團質問下，再次強調日本衛生紙的「原料與庫存都沒有問題」。經產省表示，日本的衛生紙已幾乎都是國內自產（約97%），原料方面則是6成國內供應、4成來自美洲進口；同時根據日本家庭紙工業會的統計，日本2019年的衛生紙總量只有1.3%來自中國進口，因此並非網路謠言所說，「日本衛生紙需要靠中國的原料和製造」。

除了政府官方的澄清外，不少民間企業團體也在這段缺貨潮中信心喊話，表示衛生紙的庫存量足夠，3月開始已經配合市場需求增加出貨量，家庭紙工業會推估出貨量為平常的1.3倍，目前整體庫存數還有3週的份量（約3億5,000萬捲）。經產省也不斷在官方Twitter上放出產能加速照片，例如靜岡縣的丸富製紙已經開啟24小時趕工，藉此安定民眾心情。

除了公共媒體《NHK》、以及主流的報紙之外，日本各都道府縣的地方新聞，近日也不斷湧現「冷靜呼籲」，一方面強調網路假新聞的問題、一方面以庫存足夠安撫人心。類似的現象從關東到關西相繼出現，之中像是《山形新聞》、《山口新聞》、《伊勢新聞》與《中日新聞》等，也有報導地方店家缺貨的困擾與疑惑。

而被認為一向較親近安倍政權的《讀賣新聞》，4日的社論也以此為題，指出無須過度恐慌、呼籲「日本人要冷靜」——但同時《讀賣》社論也直言，只有解決缺貨問題才能真正消除「增幅的不安感」，民眾「看到商店前排隊買衛生紙的人龍，就算廠商再怎麼說庫存足夠，恐怕也很難安心。」

希望民眾「自主冷靜」是否有效，在這波搶購潮裡還有待驗證。諷刺的是，假新聞的擴散仍在零星發生，在鳥取縣米子市的醫療消費者團體——「米子醫療生活協同組合」——因其職員在網路上散布日本衛生紙的不實消息，造成部分民眾恐慌，而讓該團體在3日晚間透過官方網站謝罪道歉。讓日本民眾不滿的是，這類醫療的生活協同組合，主要是為針對社區市民、提供診所介紹和醫療相關資源的服務，結果內部職員卻發生這種誤信謠言的問題，4日上午還因此接到大量的抗議電話。

另一個弔詭的現象，則是「謠言的變形」。日本的網路社群雖然已經有不少闢謠討論，但卻又出現另一種形式的傳言，像是「誰才是當初造謠的人？」此類開始四處糾舉戰犯的現象，還有政治立場截然相反的「假新聞是親安倍媒體的散播」或「謠言是反日媒體的陰謀」，形成謠言之後又衍生謠言、闢謠式謠言的微妙現象。

衛生紙之亂的不實消息從何而起，在日本社群的討論上也是眾說紛紜。一說來自付費會員制的網站討論區、一說從Twitter等社群平台串連，之中又有陰謀論的猜測、或認為只是網路常見的「無心之過」。而從店家缺貨狀況來看，有靜岡縣的工廠表示，2月25日就接到地方店家因大量缺貨而湧入的訂單；愛知縣的「故鄉納稅制度」所提供的衛生紙回饋品，則是在27日開始訂購數爆增，同日Twitter各種「到處都買不到衛生紙」哀嚎也衝上了熱門關鍵字，到28日更攀升到接近百萬則相關貼文的高峰。

「強化物流配送，下周就能解決問題。」經產省在保證庫存的同時，又說會加強物流配送，似乎暗指問題不在生產端，而是在物流端。對此日本的物流業者透過業界媒體《Logistics Today》坦承，要臨時增加運送量有人力和物力的困難，「強化配送說起來簡單，要增加人手和車輛其實不容易」，而且衛生紙捲筒的體積大，需要更多的倉儲和車輛載貨空間（這也是第一線店家庫存量有限的原因之一），因此措手不及、疲於應付的物流業者，也只能無奈地說：希望經產省和上游業者可以再仔細考慮現行的體制狀況。

業者委婉地點名經產省，反映出了政府從口罩之亂開始，時至今日對於缺貨與物流實態的掌握，仍與前線有所落差。

「大家別擔心，我們還有《國民生活安定緊急措置法》。」3月1日政府的感染政對策本部，才經由首相安倍的指示，依據穩定民生物資的《國民生活安定緊急措置法》，向廠商直接收購約400萬張口罩，並優先配送給北海道使用。根據《日本經濟新聞》報導，這是繼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機後，日本國內罕見再次依據該法發動措施。媒體和社會輿論也對此留心，認為政府本就可以透過緊急措置法，來因應缺貨和管制囤積轉賣問題，但卻都沒有積極作為。

「衛生紙之亂會持續到何時？實在不曉得。大家都說要冷靜，但還是先買再說。」憂心的日本民眾向電視媒體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