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我家的悲劇？以色列「團結之旅」，導覽見證哈瑪斯襲擊後的家園

參觀我家的悲劇？以色列「團結之旅」，導覽見證哈瑪斯襲擊後的家園

自2023年10月7日哈瑪斯發動襲擊以來，以色列南部地區經歷了毀滅性的打擊。這些受破壞的小型村莊被稱為「基布茲」（kibbutz），是以色列常見的集體社區體制。當前加薩戰火未見平息，而位於南部區的幾個基布茲發展出一種全新的旅遊行程——團結之旅（Solidarity Tours）——吸引世界各地的旅客造訪這些「傷痛遺址」，讓遊客實地見證哈瑪斯帶來的破壞，並且感受到當地居民的困境。然而這樣的旅遊形式也引發許多討論，其中涉及觀光經濟利益之外，在目前加薩戰事尚未終結、以色列又面臨國際壓力之下，團結之旅也受到正反不一的評價。

▌以色列「團結之旅」，帶遊客前往哈瑪斯破壞的社區

尼爾奧茲（Nir Oz） 是在加薩戰爭中首當其衝的基布茲之一，也是已經開始發展「團結之旅」的社區。尼爾奧茲是一個約有400名居民的小鎮，哈瑪斯武裝分子在襲擊中殺害了20多人，綁架了超過80人。當地的郵政信箱上貼滿了不同顏色的貼紙對應人數，紅色表示被殺害，黑色表示被綁架，藍色表示被釋放。居民記錄著每天的傷亡情況，也提醒著經過的旅客，他們身處的地區所發生的殘暴仍在進行中。

團結之旅的導遊必須是當地居民，負責許多導覽行程的尼爾奧茲發言人Irit Lahav表示：「這是我們自己的故事，也是整個以色列的故事。」

這些旅遊團的主要籌辦單位，包括美國猶太組織和以色列受害社區自發的組織團體。行程通常包括參觀受哈瑪斯破壞的房屋、與當地居民見面交流、以及了解戰爭的背景等。不過因為目前仍處於戰爭的狀態下，因此旅行團格外注意安全問題，並有專業導遊和安保人員陪同，但在某些出團合約中會出現「本公司不負責旅客在以色列當地可能因戰爭帶來的損傷」等聲明。雖然伴隨著一定程度的風險，但旅客造訪這些地區的動機並非僅僅出於好奇，也有人是迫切希望了解現況，並對當地居民表達支持。

▌黑色旅遊的微妙商機？

像是尼爾奧茲目前正在進行的旅遊形式，有些接近「黑色旅遊」（Dark Tourism，又稱黑暗觀光），即參觀受災地區或歷史悲劇發生地。以尼爾奧茲為例，當地居民有時會擔任導遊或提供旅行團服務，這為他們帶來了一定的經濟收入和士氣提升。

團結之旅可以為面臨巨大重建資本的地區帶來資金，如果這些旅行團長期進行下去，也許可以重塑以色列的旅遊經濟，阿什凱隆學術學院（Ashkelon Academic College）研究旅遊的學者Shahar Shilo，提到黑色旅遊在以色列南部區的潛力，並樂觀預估每年將有123萬到240萬人次的旅客往返，遠遠超過以往該地區的紀錄。

不過對於團結之旅的推行現況，當地居民的反應褒貶不一。部分居民認為這有助於讓悲劇不被遺忘，也不排斥將自己的故事分享給外界。此外，團結之旅也確實為一些原來從事旅遊業的當地人開闢新的導覽路線。然而，也有居民不樂見團結之旅的出現，他們不願意遊客或紀念碑等設施在自己家門前出現，一方面可能打擾原本的生活，另一方面認為這些活動，都在反覆提醒著自己失去所愛或家園的傷痛記憶。

▌爭議：操之過急？消費傷痛？

團結之旅隨後引發了一些爭議。關於參訪的時機點會不會太早？專營黑暗旅遊網站（dark-tourism.com）的管理人彼得（Peter Hohenhaus）接受英國媒體《inews》的訪問，他認為遊客參觀的時間應該逐案評估，但必須是「發生在過去的事情」——言下之意，是要有相當的歷史時間，而非當前仍在發生的事件。

在國際上，黑色旅遊十分熱門且著名的行程之一是波蘭奧斯威辛集中營的參觀導覽，團結之旅的支持者認為，以色列團結之旅有類似這種參訪集中營的核心概念，具有教育意義，也能見證受害者的經歷。不過相比團結之旅涉及的加薩戰亂，奧斯威辛集中營發生的年代迄今已過去將近80年，已有相當的歷史定論；且該地是後人特意設立的紀念建築，如今加薩戰爭尚未平息、國際輿論的態度分歧，不免引起爭議。

國際上對以色列以報復之名對加薩地區的攻擊行動多有譴責，團結之旅也被認為是以色列爭取認同的方式。此外，戰爭仍在進行，人民創傷尚未修復就推動旅遊業，或許也有些操之過急。另一個問題，是基於以色列爭取國際支持的情況下，藉由團結之旅提升凝聚力的同時，可能會使某些族群在以巴衝突中的立場更加固化。

從當地部分居民的反應也可看出，團結之旅確實可能是在經濟壓力下的產物，而且支持團結之旅的意見也認為，這可以刺激當地經濟，為當地居民提供了收入來源，幫助他們重建家園。不過根據目前資料顯示，哈馬斯襲擊的多個基布茲中，僅有尼爾奧茲跟另一個北部基布茲卡法阿札（Kfar Aza）開放團結之旅，並非所有遭到哈瑪斯襲擊的區域都有展開導覽活動。

根據《美聯社》的報導，參加團結之旅、來自美國舊金山的醫學生漢娜（Naomi Hanan）說，眼前的景象為之震撼，團結之旅幫助他瞭解了生命逝去的慘重。

相對於觀光客的視角，另一位接受《美聯社》訪問的尼爾奧茲當地居民巴札爾（Bazar），她就表示不希望任何遺址或紀念碑留在尼爾奧茲內：

文／楊芸瑄

本文為實習生楊芸瑄撰寫的作品，執行項目包括選題、資料蒐集與判讀、內文寫作，並由《轉角國際》編輯審訂與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