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政府來救火？矽谷銀行一夕爆掉後的連鎖效應

2023/03/13 賴昀

「SVB的倒閉，會帶來下一場金融風暴嗎？」美國矽谷銀行（SVB）3月10日爆發擠兌後倒閉、目前由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接管；鑒於SVB的絕大多數客戶是矽谷科技業、新創或是創投公司，總資產約2,090億美元，SVB倒閉隨即引發美國投資人與媒體、政府擔憂是否引發後續一系列金融風暴；SVB倒閉是美國史上第二大的銀行倒閉事件——前次是在2008年金融海嘯中倒閉的華盛頓互惠銀行，由於擔憂SVB倒閉牽動更多金融機構陷入危機，是故美國財政部、聯準會（Fed）和FDIC快速出手，承諾存戶能夠取回全部存款，務求平定金融市場恐慌，以避免連鎖效應影響擴大乃至失控。

SVB是美國第16大銀行，業務極度偏重科技業的新創、創投公司，是大量矽谷新創公司的主要往來銀行，總資產約為2,090億美元，當中存款總額為1,755億美元，當中多達86%的存款未投保（約1,516億美元）。

3月10日，SVB因爆發擠兌潮，遭加州金融保護和創新局（California Department of Financial Protection and Innovation）關閉、存戶存款由FDIC接管，FDIC為因應此事件，成立聖克拉拉存款保險國家銀行（DINB）持有SVB的受保存款。

FDIC在10日宣布存戶可於3月13日上午提領存款，然而由於FDIC僅提供25萬美元的擔保上限金額，意即若當局不介入，存戶至多僅能取回25萬美元的存款。對於將SVB作為主要往來銀行的矽谷科技、新創公司而言，這筆上限金額遠遠不及其存款金額，因此引發存戶高度憂慮，當局更擔憂恐慌的存戶蜂擁領出其他存放於較小銀行機構的存款，進而導致更多銀行金融機構遭遇擠兌的連鎖倒閉潮，是故美國財政部、Fed和FDIC快速出手因應，務求限制影響範圍。

在SVB倒閉所造成的金融市場震盪下，美國政府快速採取的各項舉措，目的均在增強公眾... — 在SVB倒閉所造成的金融市場震盪下，美國政府快速採取的各項舉措，目的均在增強公眾對美國金融體系的信心。圖為紐約證券交易所外。圖／美聯社

3月12日，位於紐約的Signature Bank緊隨其後倒閉、受監管機構接管，Signature Bank總資產1,104億美元，其中存款佔826億美元、另有約653億美元的貸款，主要客戶為加密貨幣公司。Signature Bank董事會成員弗蘭克（Barney Frank）直指該銀行的倒閉原因，同樣來自多達數十億美元金額的擠兌，並明言在SVB倒閉之後，客戶的擔憂延燒至接觸高風險加密貨幣業務的Signature Bank，他表示：「這是矽谷銀行倒閉所引起的恐慌，直到10日最後還在作業的幾個小時，我們都很好。」

金融銀行機構的連鎖倒閉，正是美國政府最不樂見的事態發展，財政部、Fed和FDIC在12日晚間快速採取一項非常措施——將SVB和Signature Bank指定為金融系統的系統性風險，此做法讓監管機構能夠連帶為兩間銀行的存戶保障未投保的存款部分，藉此保護所有存戶的權益；監管機構更直指將為SVB和Signature Bank所有存款提供擔保、承諾存戶可以取回所有存款，而不限於FDIC能夠擔保的25萬美元，期望能夠提振投資人對美國銀行系統動搖的信心，以免金融市場發生恐慌。

《華爾街日報》報導，自3月13日起，SVB和Signature Bank的存戶便可領回全部存款，而美國政府讓存戶領回的現金金流，將來自政府的銀行存款保險基金，聯邦監管機構指出，政府基金的任何損失都將透過對銀行業徵收的特別稅（special assessment）彌補，而不會動用一般納稅人繳納的稅款。

同時，Fed於3月12日發布另一份聲明表示：「正在密切關注整個金融體系的狀況、準備使用所有工具來支持家庭和企業，並酌情採取其他額外措施。」

預計制定的金融市場保護措施包括一項新的銀行融資計畫（BTFB），意在保護受SVB倒閉後市場不穩定因素衝擊的機構，包括向以美國國債、抵押貸款或是其他證券做為抵押品的銀行，提供最長為期一年的貸款，而財政部將以外匯穩定基金，撥出最高250億美元資金以支持Fed的BTFB計畫。

不過受到保障的僅限SVB和Signature Bank的存戶，《CNBC》引述監管機構的聯合聲明指出，政府針對SVB倒閉風波所提出的任何計畫都不會救助銀行本身、銀行股東和無擔保債權人，而銀行高層主管都已免職。同時政府也強調不會動用一般納稅人交的稅金、不會將採取措施的成本轉嫁納稅人。美國財政部長葉倫（Janet Yellen）便直言政府的種種措施「不是救助紓困」。

在SVB倒閉所造成的金融市場震盪下，美國政府快速採取的各項舉措，目的均在增強公眾對美國金融體系的信心——為免投資人恐慌而導致進一步金融危機發生，監管機構深知此時必須確保穩固可信的資金保證和現金流。

美國總統拜登讚揚監管機構在3月12日的快速舉措，同時表示：

「我堅定致力於讓造成眼前混亂局面的人負起全責，也會繼續努力加強對大型銀行的監督與監管，以免我們再次陷入這般田地。」

SVB是自2008年以來華盛頓互惠銀行（Washington Mutual Savings Bank，總資產約3,070億美元）倒閉後，美國史上規模第二大的倒閉銀行——在2008年眾多連環倒閉的金融機構中，最知名的莫過於雷曼兄弟，當時對美國金融市場帶來的衝擊，引發了全球金融海嘯，而這正是美國政府此時處理SVB倒閉一事時，所希望避免的最壞結果。

而在金融海嘯之後，美國監管機構強化、收緊對金融市場的規管，因此為何原本信用評級為A的SVB為何在3月9日至10日的48小時之內倒閉，成為各國財經媒體所關注、追問的焦點。《華爾街日報》指出，在疫情大流行期間，美國政府透過無限QE挽救經濟衝擊，熱錢湧入市場（尤其是科技公司），但在疫情之後通貨膨脹的挑戰使得Fed不斷宣布升息，銀行存款隨之激增——SVB在兩年之內，存戶存款即由600億美元，增加至2022年3月時的將近2,000億美元。

SVB所進行的大部份現金投資，是購入長期債券，但是隨著利率飆升，因此債券價值下降，SVB獲利能力隨之下降，卻又面臨利率提升導致的存款服務成本增加，加之其主要客戶來自科技業，科技業在過去一年的成長幅度卻不比疫情期間，這代表會有更多急需現金流的SVB客戶提取存款。

同樣需要現金流的SVB在3月8日宣布售出價值超過210億美元的證券，但因此承擔18億美元的損失，於是又宣布緊急出售價值22.5億美元的部分庫藏股，此一公告卻導致不安的存戶紛紛將存款領出——單在3月9日，存戶就從SVB領出總計420億美元資金。銀行擠兌終於導致監管機構介入查封SVB，這家身為矽谷新創公司、創投機構主要資金往來對象的銀行，就這樣在48小時之內大廈傾頹；目前FDIC仍在尋找願意接手SVB的買家。

然而，Fed在應對SVB倒閉可能帶來危機的同時，卻表態不會停止升息腳步——Fed在過去一年，已經將利率提高到4.5%至4.75%，是自1980年代以來最快的升息速度，Fed官員卻仍表示可能在3月21日至22日的會議上，進一步再行宣布升息。

曾在2009年至2018年任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的達德利（William Dudley）向《華爾街日報》表達肯定監管機構對於SVB倒閉的後續處理措施，認為已經足以消弭存款人恐慌，而針對Fed持續升息，他表示：

「如果這（SVB面臨的情況）僅限於相對少數的銀行，根本問題也不像全球金融危機期間那樣，是內在的經濟問題，那麼我認為Fed沒有理由要停止升息。」

另一方面，美國之外的各國也嚴陣應對SVB倒閉帶來的漣漪——SVB的英國分行已在3月12日晚間宣告破產，進入託管階段後，由負責清算的倫敦銀行牽線的財團向英國財政部提交正式投標書，要尋找收購SVB英國分行的買家；經過徹夜談判，13日由匯豐銀行（HSBC）以1英鎊的價格收購SVBUK，匯豐表示美國母公司的資產和負債被排除在交易之外，SVBUK自身資產約14億英鎊。同時，英國政府也正在制定計畫，以避免英國科技公司受到SVB倒閉衝擊、現金斷流。

英國財相杭特（Jeremy Hunt）表示，SVB倒閉不會衝擊整個英國的金融體系，但是「我們在科技和生命科學領域最有前景的公司會面臨嚴重風險。」

在亞洲，由於SVB是中國與美國新創科技公司雙方進行業務合作的重要融資橋樑，SVB倒閉也對許多中國基金和新創企業造成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