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1. 7 美國／伊拉克／伊朗】

美國撤兵伊拉克？五角大廈否認，駐伊美軍「手滑發錯信」之亂

「隨時都要開戰了，司令部還在耍天兵？」因美軍轟殺伊朗重要將領蘇萊曼尼（Qasem Soleimani）而觸發的波灣戰雲，6日晚間突然出現極為荒謬的重大波動。美軍駐伊拉克的陸戰隊指揮官希利少將（William Seely），周一突然向伊拉克軍方提交了一份「撤軍通知」，內容表示「為了尊重伊拉克的主權決定...駐伊美軍已接獲拔營命令，將於近日全面撤兵。」突如期來的決定，讓華府上下極感錯愕，就連不斷要求美軍撤收的伊拉克中央政府，都感到措手不及。豈料數小時後，美國國防部長埃斯柏（Mark Esper）與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密利上將（Mark Milley），卻主動撤回撤兵通知，強調該信只是「誤發草稿」、「美軍絕無離開伊拉克的打算！」——但極端混亂而難堪的應對，在軍方內部與媒體圈內仍引發嚴重疑慮，不解「美軍現在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前情提要：〈美伊難辨的「戰爭迷霧」：伊拉克表決驅逐美軍？伊朗撕毀核子限制？〉

這封引發「撤兵之亂」的爭議通知信，發生在1月6日傍晚。負責協調美軍聯合反恐的伊拉克陸軍中將阿不都．阿米爾（Abdul Amir），突然收到了一封以英文與阿拉伯文「雙語撰寫」的軍事通知信：

「您好，為了尊重伊拉克共和國的國家主權，並配合伊拉克國會與總理對撤軍的共同要求，『聯合特遣隊－堅決行動』（CJTF-OIR，2014年起美軍駐伊的反ISIS聯軍）將『重新佈署部隊』，以配合接下來數天、或數星期內的調度...

「...為了執行此一任務，聯軍部隊將採取必要的行動，以確保『部隊離開伊拉克』的安全與效率。」

在這封通知信裡，發信的駐伊美軍陸戰隊指揮官——希利少將——並未點明美軍具體的撤離時間與規模。在信件下半段的內容裡，他也只強調「為了配合撤軍」，即日起美軍將密集以空運的方式，在巴格達、特別是「綠區」（Green Zone）上空調度運兵。

希利少將寫到，為了避免巴格達市民騷動、或誤會「美軍正在對綠區增兵」而肇生敵意行為，美軍的撤離集結與調度將會在夜間進行，「過程中，預計有大量的CH-47契努克運輸直升機、UH-60黑鷹直升機，與護衛運輸直升機隊的AH-64阿帕契攻擊直升機，在綠區上空盤旋，請協助安排空域，並安撫市民不要驚慌。」

美軍「通知撤離」的信件，很快就引發了美伊政壇的大震撼。因為當前波灣的區域局勢，正因蘇萊曼尼刺殺案的劇烈衝突而一觸即發；6日稍早，伊拉克的看守總理——阿不都–馬赫迪（Adil Abdul-Mahdi）——亦召見美國駐伊拉克大使段勒（Matthew Tueller），當面表達了「國會要求『外國部隊離開伊拉克』的決議立場」，呼籲美方應該更加尊重並配合伊拉克「行使主權」。

會談中的阿不都–馬赫迪，雖然不斷「暗示」要求美國撤走5,400名駐伊軍隊。但微妙的點在於伊拉克總理僅是不斷「表明國會立場」，但伊拉克國會的「立場」卻只有象徵性的政治表態、並不具備執行效力；真正有毀約實權的總理本人，自己卻沒直接要求美軍走人、或公開撕毀美伊駐軍條約——鑑此，僅為「政治作秀」的例行公事，為何真能逼使美軍離境？希利突如其來的通知，才令各界極為傻眼。

儘管過程轉折極為跳躍，但因為川普政權的不按牌理出牌，世界各國早已「逐漸習慣」。因此「美軍發信準備撤軍伊拉克」的消息，也很快經由伊拉克軍方傳遍了全世界——不料幾個小時後，美國國防部長與參謀首長聯席會議卻緊急「收回成命」，澄清美軍沒有要撤軍，「一切都是只是『手滑』造成的誤會！」

「這封信只是一封『草稿』，是誤會啦！信上沒有親筆簽名，也沒蓋上官印，本來就不該寄出去的，很明顯就是內部失誤...。」美軍最高階將領、參謀首長聯席會議主席密利上將表示：「這封信的用詞很不精準，還錯誤地暗示了『伊拉克撤軍』——現實中，根本沒有這道命令！」

密利上將表示，在美國軍中，時常會有類似的「未署名草稿」在部門間流傳。以他自己為例，「我一天到晚都會在發草稿電文回華府，但這是為了取得應對單位的指教與資訊勘誤，只要沒簽名的文件、就不是真的命令。」

「我認為這只是無心之過，這種前置草稿很常見，但會送出去給盟友、就只是單純手滑的誤傳罷了！」密利將軍如此澄清。但軍方內部的其他將領，私底下仍對此一風波抱持著高度疑慮。

「在軍中的草稿規範裡，這些還沒收到切確命令的草稿文件，都必須清楚的打上『草稿存參』的浮水印...但這封信沒有；此外，除非已收到切確指示需要準備命令，否則對外的草稿文件只會用英文、不會提前準備翻譯版本...但這封撤軍通知送出之際，卻是英阿雙語兩份一式？」對於官方說法感到困惑的美軍將官，私下向《華盛頓郵報》透露：「在戰爭邊緣，搞這種反常的爭議？我們真心不解是怎回事。」

《華郵》記者麗茲．史萊（Liz Sly）表示，儘管美軍官方的戰略立場，是希望能繼續駐軍伊拉克，這一方面是為了繼續反恐、清剿ISIS的殘黨。二方面也是希望能在波灣前線守住戰略橋頭堡，以制衡伊朗影響力對伊拉克的蠶食鯨吞。但在美軍擊殺蘇萊曼尼之後，這樣的傳統戰略，卻開始於基層將官之間引發反彈。

「伊拉克要我們撤軍，美軍就撤啊！我們可以把部隊轉進到科威特、約旦、或伊拉克庫德族自治區，這些地方都比較安全，比起動彈不得四面環敵的伊拉克還更有行動彈性——否則我們繼續龜在基地裡，豈不是繼續拉抬伊拉克民間的仇恨值？成為吸引自殺炸彈客與火箭彈的固定活靶？」支持撤退的戰略意見，不斷強調「以退為進」的重要性，認為在伊朗已確認將針對美軍報復的當下，釜底抽薪拉開戰略距離，對緩解「波灣熱戰」的風險，也有其一定的戰略可行性。

然而撤軍與否的問題，於現實中不僅得考量軍事戰略，還有國際形象與華府政治的關鍵思量；特別當前已進入2020總統大選年，比起冒險開戰、全力拚連任的川普總統更不可能接受「示弱表態」。因此就算軍方內部已有準備，說不得的「撤軍規劃」也只能是基層的「手滑失誤」而已。

「要不要離開伊拉克，美軍與伊拉克政府，都還沒有做出決定。」在手滑風波後，美國國防部長埃斯柏也公開表示：「我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前線的部隊仍會繼續待在伊拉克。」